等穆夕莹缓过来,顾言绝开了口:“叫我来是做什么,说完了我要回京了。”
“绝儿,我就是想看看你。”
“该利用的也利用完了,还看我做什么。此时你叫我来,父皇也不会跟着来了。”
顾言绝冷冷的嘲讽。
穆夕莹顾不上苏林晚在一边,急急的说道:“我知道你恨我。可当年若非有你,咱们俩都得死在那高墙里。”
顾言绝失望的看着她,末了,半低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你一点儿都没有悔悟。父皇何曾亏待过你,你做下那样杀头的事,父皇还不是一样护着我们。临终还不忘送我出宫,免你陪葬。”
“我”
顾言绝没停,继续道:“你以为父皇什么都不知道,打骂我,让我哭闹,让我生病,吸引父皇的注意。紫藤嬷嬷说你善待我,你扪心自问,真的是善待吗?你为了自己能稳固,你”
胭脂也挡不住穆夕莹此时面色的苍白,她眼中全是绝望。
“若不是你做下的孽,我何至于如今这般田地。”
顾言绝重重的锤了下腿。
苏林晚在一旁静静的听,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
紫藤来拉苏林晚,想让她同自己一起出去。
苏林晚头也没回,反手将匕首抵在紫藤的小腹,脸上一派宁静。
紫藤感觉到腹间传来的冰冷,慢慢退了回去。
穆夕莹颤抖着声音问:“你都知道了?”
“我宁可傻了瞎了,也不想知道你们肮脏的交易。”
“不,绝儿,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言绝恨恨的看着她:“我只是有一点不通,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母以子贵,还是旧情难忘。”
“家族落败,有人想要取我性命,他答应我暂时入宫躲避一阵,他说是先帝同意的。我以为只是这样。可是后来,后来”
穆夕莹泣不成声,顾言绝的质问让她无地自容。
“我我”
一连两个我字后,穆夕莹彻底昏了过去。
苏林晚赶紧上前试图将她放平,可西窗下的矮炕地方很小,不得不把她抬到床上。
苏林晚运气,用力将她抱起,穆夕莹意外的轻,她差点晃了一个跟头。
伸手探了探穆夕莹的脉,对顾言绝摇了摇头。
顾言绝来到床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容颜憔悴的女子。
印象中她总是爱打扮,时时都要光鲜。
整个后宫,没有比她更爱美,更漂亮的人。
他记忆深处,那个鲜活的穆夕莹活了起来。
初时,他们母子的确不爱出宫门,她也不在意先皇何时来她的寝宫。只喜欢和顾言绝二人在院子里嬉闹。
直到有一日,穆夕莹拉着顾言绝,来到宫里最高的角楼。看着一望无际的城郭,穆夕莹无声的哭泣。
眼泪像泉水一般,汩汩的落下。
她却死死的紧闭着嘴,不发一声。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她一个人。如今,顾言绝才懂,那种铺天盖地的感觉是悲凉,是被人抛弃后的悲凉。
“绝儿,”穆夕莹醒来,对着顾言绝只剩气音:“娘对不起你。娘太害怕了,怕自生自灭,养不大你。娘错了,原谅娘。”
顾言绝身体有些僵硬,他头一次听穆夕莹说起以前的事。
弥留之际,她对自己说抱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苏林晚一把抓着顾言绝的手往前一拉,轻轻的盖在穆夕莹的手上。
这一刻,二人的脑中再次回想起那无忧无虑的小时候。他们母子也是这样拉着手,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的跑。
“娘。”
穆夕莹等这一声娘,等了十五年。
微笑着,慢慢闭上了眼。
“太妃”
紫藤噗通跪下,嚎啕大哭。没过多久,慈云寺的钟声响了七下。
宫里,正在批折子的顾言绍心头一跳,慌张的问:“常安,你可听到钟声?”
常安放低了声音,慢慢的说到:“皇上,好像是慈云寺传来的。”
顾言绍有些恍惚,嗓子不知为何哑了起来,他轻咳了一下,嗓子依旧半哑:“听清了么,几声?”
“皇上,七声。”
七声,嫔妃薨逝的钟声。
顾言绝手里的笔啪的掉落,朱砂在奏折上染红了一片。
像血。
“皇上!来人,传太医!”
皇帝病倒了,病的似乎还不轻,一日夜都没能下得了床。
宫里的嫔妃们轮流侍疾,宫外的大臣们忙的不可开交。
顾言绍说到底还是年纪大了,他一病倒,那太子的事情自然要提上日程。
六大部的尚书,除了兵部,纷纷上表,为了国本,请皇帝立下太子的人选。
顾言绝刚刚好的身体,在看到那些雪花一样的奏折后,再次倒下。
这一日是白琉璃侍疾,原本慧妃是想把她排除在外的,可她到底是四妃之一,想遍理由也没能成功,只好偷偷给常安的徒弟小忠塞了好多银子。
白琉璃放下手里的空药碗,把屋里的下人都遣了出去。自己蹲在地上一张一张的捡奏折。
顾言绍盯着她,沉声:“他们都巴望着朕早点死了才好。老五和老七,哼!”
白琉璃整理了一下奏折,轻轻放在皇帝面前的矮桌上,替他墨了一会儿墨。
“慧妃在后宫是不是也忙的紧?”
白琉璃手下一顿,接着动作:“这臣妾就不清楚了。臣妾这几日除了给皇上侍疾,就是在关雎宫念经。慧妃姐姐也不曾来关雎宫说什么。”
顾言绍死死的盯着白琉璃,他自己到这个光景,谁也信不过。
“依你所见,老五和老七,朕该怎么选。”
白琉璃一愣,接着为难的笑了一下:“皇上,您这可是难为臣妾了。后宫不能干政,何况,这两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臣妾可选不出来。”
顾言绍拉着白琉璃的手,用力的制住她的行动,脸上却是一派祥和:“没事,你就一说,朕就一听。想必你父亲在家里也常说朝里的事,爱妃聪慧,怎么能什么不懂呢。”
白琉璃心里暗骂,这个老狐狸是在试探自己。他一定知道白季安是慧妃的人,担心自己也是慧妃一伙的,才闹了今日一出推心置腹。
“既然皇上让臣妾说,说错了,皇上可别笑话我。”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