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样就像是在说……</p>
“不是我错了，错的是你们！”</p>
“我对了，只是你们不认而已！”</p>
那种骄傲和得意，一下子看的徐浩锋眉头就皱了起来。</p>
但不是说生杨蜜的气。</p>
而是在思考她的话语。</p>
是这样吗？</p>
如果能扣合《一代宗师》的主题……</p>
如果真的以“太极”或者“阴阳鱼”的理论来看的话……</p>
在一群性格极端的人里面，那个圆润之人就是特立独行的宗师。</p>
而在一群圆润之人中，也只有那个特立独行的人才是最闪亮的那一个？</p>
自己和王导、周编剧设计剧本的阶段，就是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代宗师的阶段。</p>
可以说，他们三个人的视角，是以“普通人”的视角而定。</p>
可如果站在“宗师”的视角而言呢？</p>
宫二的行为又是什么？</p>
所有人都一笑泯恩仇，所有人都可以不去计较……</p>
那所谓的宗师……又是什么？</p>
不就是普通人？</p>
他忽然觉得有些矛盾。</p>
而就在这时，许鑫开口了：</p>
“你这么说虽然对，但是也得分情况。按照网络游戏的话来讲，你领先了一个版本。确实你走在了所有人前面，但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所谓的领先，也是版本发生变化之后的事情。领先半个版本的人，是高手。但领先一个版本的人……通常很难落下好下场。”</p>
“为什么？”</p>
“……你具体参考一下王莽？”</p>
“和刘秀争天下的那个？”</p>
“对呗。你捋一下他的事情你就会发现……他的思维领先了一个大版本，可他却还是败在了刘秀的手上。因为你足够领先，所以有时候可能做不到脚踏实地。</p>
而换做这个故事……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但导演能领先观众半个版本，这部作品就可以被奉为经典。</p>
可同样的……你要是领先一个版本，那就有点太离谱了，观众会看的云里雾里……只能等时间的自然发酵，让游戏版本来到了那个变化时，才会被人所接受。所以这件事其实不在谁对谁错，而是关键要看导演选择了如何讲故事。”</p>
许鑫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站在导演的角度上来说的。</p>
导演可以有天马行空的构想。</p>
但有一个前提是别思维太超前。</p>
因为纵观影视，太超前的东西，在上映时总不会有太好的结局。</p>
比如《无极》。</p>
没看大家现在还看不懂呢嘛。</p>
人家导演说的5年之内没人看得懂……显然是说少了。</p>
那片子至少领先了一百年。</p>
所以你瞧……</p>
电影真的不能太领先……或者说在许鑫这不想太领先。</p>
领先的太多，一百年之后人都成骨头渣子了，才有人说你的片子是超越世代的经典……那时候你也听不到了，又有什么意义？</p>
当然了，如果站在丈夫的角度，妻子的理解领先剧本这么超前，肯定是值得赞许的。</p>
不过这些都是闲聊天。</p>
在两口子这边来讲，木已成舟。</p>
不是就不是吧。</p>
就像是她下午时候说出的那番话一样。</p>
对于她自己而言，最大的收获不是宫二这个角色，而是创建宫二这个角色时得到的东西。</p>
但这世界上有些东西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p>
徐浩锋……越品杨蜜的话语，越觉得有道理。</p>
宫二这个角色，他和王导最大的冲突，其实就是在每个人的戏份上面。</p>
可如果按照整体的电影高度而言……</p>
想到这，徐浩锋的心里那种抗拒的焦躁就浓了几分。</p>
不过，理智到底能战胜这种冲动。</p>
看着许鑫端起来的酒杯，他压抑下了心底的那一份焦躁，两个酒盅再次捧到了一起。</p>
一口酒下肚……</p>
啧。</p>
真是甘美的滋味。</p>
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个茅台。</p>
老旧的包装，岁月斑驳的痕迹……能在瓶子里陈酿的酒水，论味道，还是得茅台啊。</p>
啧啧。</p>
一边想着，在这热气熏蒸之下，他又夹了一筷子羊肉。</p>
嗯。</p>
这顿饭……吃的舒坦。</p>
……</p>
老徐是个妙人。</p>
这是一人半斤酒下肚，许鑫又开了第二瓶95年的酒水后得出的结论。</p>
首先就是这称呼。</p>
别徐导、徐导的，喊着麻烦。</p>
小许。</p>
老徐。</p>
就这吧。</p>
听着顺耳。</p>
在然后呢……</p>
“诶，小许，你看啊……就是这么一下。”</p>
站在暖房里，他比划着一个许鑫看不懂的招数：</p>
“大成拳就是这个架。你看我这肘，肘就一直在中线上。这叫静似伏豹云中立，动似腾蛟携浪崩！我静的时候，拳，肘，膝，护住我的三个身体躯干。动的时候，脚带腰，腰带肘，肘带拳……这一套下去，一旦打起来，就不能停。要么你躺下，要么我躺下。讲究的就是一个方寸之间……早年间崔友成那个疯战神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p>
老徐这人说话文绉绉的。</p>
又慢，又闲。</p>
但喝了酒，身上那股子武人的劲头……</p>
说劲头也不对。</p>
应该说心中那口侠气，就提上来了。</p>
就着功夫，就着早年间的见闻，就跟许鑫在那连比划带说的，在这暖房里面耍着玩。</p>
然后他头发还长。</p>
摆了几招后，发型一乱，还会用双手重新给它捋顺。</p>
落座后在拿起酒盅，把酒水一饮而尽。</p>
看上去就跟大侠一模一样。</p>
鲸吞虎抿，豪爽到不行。</p>
其实从这里，许鑫就看出来差别了。</p>
自家姐姐练武，其实一开始是奔着刘一菲那股努力的劲头，来弥补短板而去的。</p>
后来练着练着，一方面是心里那股自律的要求，另一方面是和于老爷子的师徒情谊。</p>
但对于那种武术的历史，招数的钻研……她还真不行。</p>
不然于老爷子也不会一直说她可惜了，练的只能是架子活。</p>
而和老徐这人相比，姐姐有点像是“有武功没侠胆”的那种人。</p>
练武就是强身健体，不是和人去争什么。</p>
但老徐这不是。</p>
他是真喜欢功夫。</p>
但他的天资也是真有限。</p>
许鑫不知道这是否和他口中那“我二姥爷当初要是舍得让我吃苦，我的功夫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是徒有其表”相一致。</p>
但确确实实，老徐是真爱功夫的。</p>
半斤多的酒下肚，那股侠胆肝肠全出来了。</p>
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些奇人轶事里的大侠一般。</p>
这人……真的挺有意思的。</p>
有股反差萌的存在。</p>
而这会儿时间也来到了8点多。</p>
杨蜜看了看时间，便起身离席。</p>
她得哄孩子去睡觉。</p>
而她走了之后，许鑫和他俩人就继续在那捡着糖蒜和花生米边喝边聊。</p>
本来，《一代宗师》从饭局上其实已经定性了。</p>
杨蜜就是落选了。</p>
连她自己都释然了，许鑫也就没多说。</p>
但这会儿杨蜜刚走，老徐又是一盅酒押下肚后，看着许鑫递过来的烟……</p>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p>
忽然就站起来了。</p>
“你等我一下。”</p>
说完同样扭头出了暖房。</p>
“……？”</p>
许鑫正纳闷呢。</p>
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他从客厅又风风火火的走了回来。</p>
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p>
“给。”</p>
“……啥？”</p>
“《一代宗师》的剧本。”</p>
“？”</p>
看着许鑫疑惑那样子，就听他说道：</p>
“你看一下，咱就不说你和蜜蜜的关系了。就同为导演，你来评判一下，看看到底是这一版好，还是联系蜜蜜那个记事本里，换成她刻画的那版宫二好！”</p>
“这不行，不合规矩。不还在保密阶段呢么？”</p>
“没事，我让你看的！”</p>
兴许真的是喝高兴了。</p>
又或者是心里不痛快。</p>
这会儿的徐浩锋脸红脖子粗，用不容拒绝的态度，把剧本塞到了许鑫手上：</p>
“你看！”</p>
“这……行吧。”</p>
许鑫也不推脱了。</p>
倒不是为了杨蜜，而是他想要看看能写出那四句台词的宫二，到底在这剧本之中是个什么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