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棠忙从发髻上抽出金钗来递给徐杲,徐杲捻在手上用钗头轻轻敲击枪管,枪管上传来清脆的声响。
“听这声音,是否太过清脆?”徐杲道。
“确实。清脆的有些钻耳朵。”徐幼棠道。
徐杲道:“这便是了,这是白土加入不足之故。要知道,熔炼这种精钢为的不是得到精纯的精钢,反而需要的是一种强度和韧度都达到最好的精钢。用来造火器的精钢绝非越精纯越好,需要的是强度韧度延展等几种特性的融合。这样才能抵抗住药气的强大冲击。说白了,要的是一种混合了其他杂质的精钢。而这加入的杂质恰恰便是可以提升所需要的各种特性。这才是冶炼这种精钢的目的。从声音上,不要这种清亮之音,要是那种绵长之音,却又不是暗哑。就像是钟楼的钟声那般,绵长入耳却不刺耳。这才是需要炼制的精钢应该发出的声音。”
张延龄听得都傻了,这下真是大开眼界。徐杲的话并不难懂,相反,其实说的很浅显,让人一听就懂。倘若张延龄不是从后世穿越而来,定会以为这个人在胡说八道。但正是自己知道他说的是合金钢的概念,要的不是精纯,而是其他元素在其中融合增加钢材的某些特性,所以,张延龄才会觉得徐杲真的是一位这个时代的大师级的人物。
能想清楚,摸清楚这些道理,徐杲定然付出了不少实践和思索。
“听君一席话,顿有茅塞顿开之感。感觉你谈论一块精钢时,就像是医者望闻问切一般,给我以万物道理相通之感。”张延龄赞叹道。
徐杲点头道:“侯爷当真聪慧有悟性。当年跟我爹爹学技艺的时候,他便说,哪怕是一块石头一块铁,都是可以用五官去感受,从而理解其特性。颜色,声音,气味,都是要素。”
徐幼棠喜滋滋的看着张延龄道:“我爹爹可很少夸人的,我跟着爹爹学的时候,都是被骂愚笨的。莫若侯爷跟着我爹爹当徒弟便是了。”
张延龄愕然,徐杲笑道:“傻妮子,侯爷是做大事的人,怎会学这些东西?将来,你若生个小子,跟着我学倒也不错。也免得我徐家一些技艺无人继承。”
徐幼棠娇羞嗔道:“爹爹瞎说什么呢?”
张延龄点头道:“这倒是使得。匠人技艺和读书一样重要,都是值得传承下去的宝贝。将来我娶了幼棠,生了孩儿,可以继承徐家技艺,绵延香火。”
徐杲缓缓点头道:“好,这是你说的。”
张延龄笑道:“当然,这事儿我一个人不能做主,得看幼棠的。”
徐幼棠不能再听这些话题,娇声道:“爹,说正事,怎地说起这些了?”
徐杲咳嗽一声,继续道:“侯爷在使用这火器的过程中应该能感觉到有些问题。比如,是否连续击发之后,枪管过热的问题。”
张延龄道:“那也是精钢冶炼的问题是不是?”
徐杲道:“正是。或许眼下觉得这不是大问题,那是因为这种火铳装弹发射的速度慢的缘故。倘若可连续射击的话,这个问题便严重了。花了大价钱造出的火器,倘若不能发挥全部效能,岂非是极大的浪费。”
张延龄惊讶道:“听你这意思,可以实现连续射击?”
徐杲沉吟道:“原理我是想明白了,但是还需实践。就目前这柄短火铳而言,毛病确实多。若要改进的话,当从材质,射击方式,以及弹药三方面进行改良。这三方面又射击多方面的改造。比如熔炼的工艺,制造工艺,火药的提纯,机簧的重新合理设计等等。总之,需要改进的地方太多。”
张延龄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可否斗胆提个请求。”
徐杲道:“什么?”
张延龄道:“既然你已经辞官了,何妨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我可以提供给你任何的便利,让你做你想做的一切。只要你能帮我改良火器,实现我的一些想法。我聘你为工匠总师。”
徐幼棠喜道:“对啊对啊,爹爹,你不是经常叹息说没有用武之地,很多想法没有办法实现么?这回岂非可以大展拳脚?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徐杲转头看向张延龄,看到张延龄眼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轻声道:“承蒙侯爷盛情,不过,我得去瞧了你们弄的什么兵工厂到底什么样子才能决定。”
张延龄大喜道:“好好好,去瞧瞧再做决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