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像是被人用冰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全身上下像是僵硬了一般,冷到了心窝子里。
那支骑兵只用了不到盏茶功夫便冲到了小山坡南侧,马上骑兵沿着官道两侧的斜坡直冲上来,沿着南侧平缓的山坡直冲到官道内侧的斜坡上,鸟铳开始轰鸣,长刀开始闪烁,金瓜雷开始爆响。
埋伏的山坡并不陡峭,朱震的兵马只是出其不意,利用了山坡上的乱草和杂树作为掩护,打了宣府兵马一个措手不及。骑兵依旧可以在这片缓坡上冲锋,特别是从南侧的山坡上来之后,是从侧面突击,属于是迅速切入阵型的行动,根本来不及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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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上密密麻麻全是骑兵,在长草之间纵马砍杀,以鸟铳火铳点杀对手,气势汹汹,不可阻挡。
朱震在东侧山坡上指挥作战,见此情形,大声下令兵马迎击骑兵。但在山坡上和骑兵作战,在长草之中奔跑作战是极为困难的。况且他们在骑兵冲来之后,仅有的心气便已经全部没了,那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战斗进行不到一炷香时间,官道上剩余的数百宣府兵马已经发出了信号,北侧大量宣府步兵开始分为两路从北侧山坡掩杀过来时,朱震和周昂的兵马彻底崩溃了。面临南北夹击的局面,士气已经低落到了谷底,每个士兵其实都是被迫作战的情形下,溃败是必然的。
大量的兵士抛下兵刃跪地投降,大量的士兵开始朝小山上方逃散。漫山遍野,全是逃兵。溃败已成定局。
西侧山坡上,周昂的西大营兵马已经全线溃败,周昂挥舞着长刀站在一块山坡的石头上声嘶力竭的阻止溃逃的兵马,大声喝骂着。
他的行为引起了多名水军骑兵的注意。一名总旗指着周昂叫道:“那厮是领军的,宰了他。”
周围几名水军士兵立刻调转鸟铳枪口对准了周昂。因为距离较远,他们不得不抽出加长枪管安装完毕。周昂兀自在远处山坡上指手画脚的怒骂。
随着几声轰鸣声响起,周昂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两颗钢珠弹击中了他的胸腹,周昂闷哼一声,身子像个破口袋一般从岩石上摔了下来,一路翻滚到草丛之中,一动不动了。
此人受杨廷和收买,为杨廷和效力到了最后,平素对杨廷和敬重崇拜之极。曾无数次发誓,可以为杨廷和去死。倒也没有食言。
东侧山坡上,朱震正在十几名护卫的保护下亡命往山顶上逃窜。周围喊杀声震天,四下里溃逃的兵马如满山的兔子一般,根本无法收拾。朱震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浑身疲惫不堪。他本就肥胖,养尊处优,他实在是跑不动了。他不打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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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我走不了啦。”朱震一屁股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喘息着说道。
“侯爷,我等护着你走。再不走便来不及了。”护卫们大声催促道。
这些都是朱震侯爷府的贴身护卫,都是忠心耿耿之人,朱震平素待他们不错,他们也没打算放弃朱震。
“各位,我朱震一步踏错,以至于此,后悔莫及。诸位跟随我多年,我朱震感谢你们。今日我已无退路,不想再逃了。诸位,我有一事相求。”朱震沉声道。
“侯爷……”众人叫道。
朱震摆手制止,站起身来,缓缓抽出腰间长刀,看着众护卫道:“我妻儿父母尚在京城,我身为人子人夫人父,不能保护他们,却要为他们带来灾祸,这是我的耻辱。所以,我恳请诸位,帮我一个忙。你们拿我的人头去交给张延龄,告诉他,我朱震用自己的人头交换他对我妻儿父母开恩,不要杀了他们。哪怕抄家夺财,也留他们一条性命。这样,我朱震泉下会感激他的。”
众护卫惊愕叫道:“侯爷,不可!”
朱震喝道:“这是命令。我的人头,也能保你们活命。你们记着,今后保护我的家人便可。我已经没有活路了,何必拖着大伙儿送死?我意已决。”
朱震说完,伸手整顿衣冠,长叹一声,长剑横在脖子上只一拉,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众护卫惊呼上前,却见朱震尸身已然轰然倒地。众护卫大放悲声,眼见敌人追近,一名护卫咬牙含泪砍下朱震的头颅,提着头颅迎着追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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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上方,杨廷和目睹了兵马溃败的全过程,他已经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很久他才恢复过来,山坡上敌方兵马大声呼喊:“生擒逆贼杨廷和,抓住逆贼杨廷和。”
杨廷和勐然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他连忙转头叫道:“快逃,快扶着我走。”
身旁无人应答,三名亲卫已经不见踪迹。杨廷和看到了山坡下那三名亲卫仓皇逃窜的背影,在林木之间出没,他们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杨廷和惊惶四顾,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他摸到了腰间匕首,拔出来对着自己的喉咙,但忽然又像是被蛇咬了一般跳了起来,将匕首丢的远远的。
“我不能死,我不想死。我杨廷和不该这么死去,我还有许多事没有做,该死的不是我。张延龄,想要我死?不可能!我要和你死磕到底。我不能死。”
杨廷和像是癫狂了一般,嘴巴里唠唠叨叨的自言自语,转身跌跌撞撞的往南侧山坡下奔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