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喇巴儿思被罗大顺和邓泽揉搓的欲生欲死的时候,朱慈煊已经见过了郝摇旗,到了兴山李来亨处。郝摇旗和袁宗第处境类似,守着房县苦巴巴的熬日子,袁宗第的大昌有盐,郝摇旗的房县平地稍微多点,多少能种点粮食,但同样无法自给自足,每年都得去满清那边打打草谷。朱慈煊到的时候,郝摇旗正在计划着联合刘体纯、袁宗第等一起出兵勋阳府,去找找湖广胡全才的麻烦。朱慈煊的到来,让郝摇旗推迟了出兵的计划,郝摇旗的部下们多有失望之色。一群不怕死却怕穷的硬汉,朱慈煊心中感叹,可惜永历朝无容人之量,但凡能给夔东军多一点点信任和支持,他们又岂会困顿于山区,仅仅勉强牵制满清在湖北的二线部队。
兴山,接到消息的刘体纯也到了,正在和李来亨闲聊。对于朱慈煊这个太子,他们之前的了解仅限于知道这个程度。永历在联合西营之前,本身的军队屡次遭受满清毁灭性打击,现在更是几乎全靠着西营的老底子在死撑。孙可望将整个贵州几乎都打造成了兵营,才勉强支撑起几十万西营对湖南两广发动攻击,再无余力对忠贞营进行补给。自联明抗清开始,忠贞营越战越弱,主要就差在了补给上。要说忠贞营的军头们对永历朝没有意见,那他们就全都是圣人了。
“殿下这段时间动静不小,宣慰二王、大练御营、擒杀乱贼,现在又要巡视我们忠贞营。小老虎,我看这小太子是个能折腾的主,你说他非要来川东转悠上一圈,是个啥想法?”刘体纯抽着旱烟,砸吧着嘴道。李来亨是李自成侄子李过的义子,李过被称为“一只虎”,李来亨也就有了“小老虎”的昵称。
李来亨皱着眉头道:“侄子倒是接到了袁、郝两位叔父的传信,说殿下绝口不提甲申之事,对我们忠贞营也颇有好感,数次提到将来会加大对忠贞营的物资供应。侄儿猜,殿下是不是秘密有那位的指令,想将我们忠贞营纳为己用?”李来亨说着,用手指了指天上。
刘体纯摇头道:“那位是个胆小怕事的主,一脑子都是小富即安的想法,现在晋王对他极是礼敬,他恐怕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我们到底是闯军……那位要面子,不明着追究我们就不错,怎么会想拉拢我们?”
“鞑子最近异动不小,贵州好像已经打起来了,若是蜀王顶不住,那位除了往我们这跑,还能去哪?出海到厦门寻延平么?那可是唐王的嫡系。”李来亨有点不服气,怎么着,叫花子还嫌饭馊?老子是闯军余部怎么了,你永历有能耐就别来,龟孙子也乐意伺候你。
“小老虎的意思是,殿下是来给那位打前站的?”刘体纯也觉得李来亨说的有点道理了。
“若不是的话,那位没必要对咱们刻意示好。如此说来,莫非贵州战事不顺?”
“消息传递不便,之前好像说镇远已经丢了。”刘体纯皱眉道。
“孙可望该死,白白葬送了大好局势!”李来亨怒道。满清还活蹦乱跳着呢,孙可望你要当皇帝,也等满清快凉了再说啊,非要着急出手,逼得李定国刘文秀不得不和他内战,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嘛。
刘体纯也深以为然,我们闯军都肯和南明合作了,你孙可望居然跳出来要永历禅位,这不是瞎胡闹嘛,李定国刘文秀也是不争气,居然让这孙子跑了。“若然如此,我们当早做准备。川东鄂西贫瘠,不是王霸之基,如今,只能据成都,谋汉中,以云贵川三省之地,徐图后事。”
李来亨点头:“叔父言之有理。侄儿所在的兴山,距离鞑子最近,侄儿轻易动不得,不如叔父迁往成都,先做准备。这也是我们忠贞营被大明完全接纳的绝好机会,叔父千万莫要错过。”
刘体纯苦笑,就算大明认可了忠贞营又如何?大明,还能坚持多久……
朱慈煊到得很快。三峡一带的长江江面,被夔东十三家牢牢控制,满清的洞庭湖水师数次仰攻,都损兵折将而归。朱慈煊一行无需担忧敌情,操船的也是文安之精心挑选的老手,顺流而下,没多久便从房县抵达了兴山。
下船,登岸,见礼,熟悉而又繁琐的一套流程走完,朱慈煊等坐进了李来亨的帅府。朱慈煊暗暗打量,刘李二人颇有风霜之色,李来亨倒还英气勃发,刘体纯却是干瘦黝黑,一杆烟枪在手,看着犹如老农一般。
“时事艰难啊。”朱慈煊暗暗感叹一句,展颜笑道,“本宫此次巡视忠贞营,倒没有别的目的……”
“来了!”刘体纯李来亨对视一眼,不由坐直了身体。李来亨静静听着,心中也在乱转。太子年纪不大,行事说话却是老成,比同龄人高出一截,看上去也不文弱,就可惜还在变声期,声音嘶哑了点儿。
“……本宫已与晋王、蜀王议定,经营成都。”朱慈煊继续说道,“忠贞营坐镇川东,护卫着成都的东大门,以后本宫与各位将军可就是邻居了。邻居嘛,自然要多走动,本宫之前长伴父皇膝下,未曾见过各位将军,这次来忠贞营,也是想和各位将军混个脸熟。以后本宫在成都,少不了还要和各位守望相助……”
刘体纯听着,似乎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李来亨到底年轻一些,忍不住打断朱慈煊道:“殿下,听说鞑子进攻贵州,不知战事如何?”
朱慈煊一愣,到了这一世,他说话被打断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他也不以为意,笑道:“好叫临国公知晓,蜀王已定下破敌之策,济席哈此次在劫难逃。”刘文秀的儿子刘震是现在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这次也跟着朱慈煊到了四川,什么消息他收不到。
李来亨有点不信:“殿下可是安我等的心,若是战事不利,殿下当早做打算,岂可虚言欺瞒我等?”
朱慈煊愕然,李来亨好直的性子。他到底是后世之人穿越而来,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反而对这种耿直之人很是欣赏。“临国公稍安勿躁,本宫刚得到的消息,咸宁侯已准备进攻鞑子先锋,想来不日就有捷报送到。蜀王磨刀霍霍,只等济席哈入毂,何来战事不利之说?”
李来亨瞪大了眼睛:“某听说镇远已经陷落?”
“故意丢给鞑子的,罗将军可是卖了五千两银子。”朱慈煊想到这事就忍不住想笑。谁说古人刻板的,该敲竹杠的时候,一样敲的梆梆响。
“那殿下刚说要经营成都,不是因为贵州战事吃紧,陛下打算,那个……北狩?”李来亨差点说出了跑路二字。
朱慈煊失笑:“贵州安若泰山,父皇岂会北狩?父皇倒是打算移跸贵阳,不过得等晋王平定永昌之后了。临国公在哪里听来的消息?”
李来亨讪讪,默不作声。总不能说是我和刘体纯自己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