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初默然,他差点儿忘了,就算现在处境窘迫了些,朱慈煊好歹也是大明的太子,顶级的权二代,这点资源,他还是拿的出来的。
“那也不能一直靠昆明救济……”刘玄初不太服气。
军士更不服气道:“谭大人说了,殿下说不用全都去种地,要和鞑子打下去,光有农夫不行,还得有战士,有工匠,有各行各业的人出力。粮食很重要,但盔甲兵器也不能少,不然我们种了粮食,等着鞑子拿着刀枪来抢么?”
刘玄初再次默然,也是,现在明清争霸,战事需求高于一切,朱慈煊没有像孙可望那般将普通百姓全部纳为屯丁,已经算是仁慈,确实无法苛责太多了。
军士自豪道:“殿下刚来成都就说了,他要把成都打造成乱世中的一片净土。有饥饿,但不会再有死亡;有冤屈,但不会投告无门;会辛苦,但所得不会再被无端夺走。”
“这,你们相信?”
“一开始也就是听听罢了。”军士不好意思道,“大人物说的话,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会件件当真?听完之后也就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了。不过,殿下不一样,他是真的在乎我们这些百姓。”
“何以见得?”刘玄初饶有兴致的问道。
“殿下事务繁忙,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还固定抽出一个时辰接见百姓,有冤有苦都能直接找到他申诉。他担心胥吏世代相传勾结豪强,规定胥吏也要考评,不但不能再父子相传,而且也不能一直在一个位置上干了,隔几年就得轮换。他怕豪强把控地方鱼肉百姓,不准有钱人买卖土地,还派了退伍老兵担任亭长。他怕官府欺压咱们,特地弄出了一个民意调查,治民官除了朝廷的考评,还要由百姓评分决定去留。多咱辈子也没听说过老百姓能决定官老爷的位置的,你说,殿下说的话,咱能不信吗?”
刘玄初喃喃道:“殿下这是,学太祖皇帝啊……”太祖皇帝不相信当官的操守,宁可让地方乡绅分润官府的权力。朱慈煊做的更绝,他连乡绅也不相信,甚至不允许乡绅的出现。
听这军士一口一个咱老百姓,刘玄初好奇道:“你现在可是官兵了,怎么还一口一个咱老百姓?”
军士呵呵笑道:“殿下说啦,在家为民,入伍为兵,兵民本就是一体。说我们都是百姓的子弟兵,当然也是百姓。何况,除非立下大功提拔为军官,我们可都是要退役的,这退役了不是百姓是啥?”
刘玄初听了好几次退役,忍不住问道:“殿下真的让你们退役?”这乱世之中大战不断,老兵何其珍贵,朱慈煊竟然让老兵退役回家务农,这不是瞎胡闹么?
“殿下岂会骗我们?”那军士双眼一瞪,不悦道,“现在好多亭长都是退伍的老兵,等我以后退役了,也去当个亭长。”
刘玄初不愿和他争论,在他眼中,这军士已经被朱慈煊成功洗脑,他调转了话题,问道:“当亭长要处理公文吧,殿下也给你们配师爷么?”在他看来,这军士谈吐虽不算粗俗,却跟读书人怎么都沾不上边,应该是不识字的。
军士爽朗笑道:“要啥师爷,殿下不准官员用师爷,说公器不可私授,师爷只认东家不认朝廷,最是败坏官场风气,现在成都一个师爷都没有。原本那些师爷,都被殿下转为吏员了。再说了,咱自己就认识字,要师爷干嘛?”
刘玄初肃然起敬:“不想壮士竟是书香世家,是刘某孟浪了。”这年头识字率低得惊人,这军士既然说自己能处理公文,想来祖上必定出过读书人。
军士不好意思道:“刘先生可别抬举我,我哪是什么书香世家,再往上数八辈子,我家也找不出一个读书人啊。”
刘玄初奇怪道:“那你在何处就学?”
“当兵了学的,殿下安排了先生,每天晚上教我们认字。”
“这……”刘玄初再次无语,这朱慈煊真不是一般的特立独行。当兵的敢上阵不怕死不就行了,让他们认字难道砍人还能更利索点?花大力气让他们识字,还准他们退役,到底图个啥呢?偏偏朱慈煊这样干了,明军在湖北还连战连捷,这着实让刘玄初看不懂了。
“刘先生,这便是春熙路的亭长所在,咱们这便去登记么?”
刘玄初兀自思索,心不在焉的点头答应。待得登记完毕,他也领到了一张代表合法身份的临时凭证。
“这小太子,还真很会折腾。”看着亭内进进出出的人群,纷繁忙杂的事务被条理分明的接收处置,刘玄初突然决定,他要在成都多留一段时间,好好走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