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霄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白家夫妇会干出这般近乎于自寻死路的事情。
他们是想让自己成为扳倒白驼峰的铁证。
他们要为自己七年前枉死的儿子报仇雪恨!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褚青霄侧头看向身旁带着面具的男人,他怒目言道。
如果说之前,他觉得自己对孟先生还有些误会的话,那此时此刻,他几乎笃定了眼前的男人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伪装成善人的恶魔。
褚青霄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褚公子要去哪里?”孟先生的声音响起。
而这一次,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与阴冷,同时一股阴冷的气机将褚青霄笼罩。
修罗界几乎在第一时间从褚青霄的周身张开,他意识到不妙,下意识的就要通过体内的灵府召唤薛三娘与燎原。
“你救不了他们的。”孟先生却在这时继续说道。
“他们已经吃下了我炼制的丹药,神性已经开始扩散,再不过百息时间,他们就会荒芜化。”
“你现在出去,不仅救不了他们,还会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褚公子,我觉得你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
褚青霄听闻这番话,愣在了原地,他的身子在颤抖。
他确实很愤怒。
愤怒于孟先生的残忍,愤怒于这以死为证的毒计。
但孟先生这句话是对的。
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褚青霄陷入了犹豫,他看向窗外,那里金玉堂中的大人物们,已经来到了门口。
……
伏正良很生气。
从他记事起,到现在这整整六十二年的时间,这应当是最让他窝火的一天。
上午的七堂会审,他接到了掌教的指示,要用尽一切办法,将褚青霄做实冒牌货的身份,这关系到十二年前的武陵城一案,更关系到天悬山未来的掌教赵念霜!
伏正良很重视这事,但同时也认为这不会是一件太难的事,无论褚青霄的身份是真是假。
可让伏正良没想到的是。
武王府的态度暧昧,那个名叫钟元的千夫长,仗着有武王府撑腰,对自己堂堂一位神峰峰主冷嘲热讽。
监天司也不知为何,处处维护褚青霄,最后被寄予厚望的范元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准备的杀招出了纰漏,让褚青霄做实了自己的身份。
这也就罢了,还窜出一个叫薛三娘的家伙,说什么家中被白驼峰的人陷害,弄得如今整个天悬城都在传这件事。
伏正良可是心烦意乱得很,当初贾炼干这事时,他是知道的。
不过因为薛三娘家在这天悬城无权无势,伏正良也懒得去管,只是叮嘱贾炼把事情做得干净一些,别留下活口。
可现在倒好,这薛三娘不仅没死,还或者回到了天悬城,当着诸多王都来的大人物的面,将这事抖落了出来。
弄得白驼峰颜面扫地。
伏正良用屁股想都能知道,一定是贾炼手下的弟子贪图钱财,将本该杀了的薛三娘卖给了那些倒卖人口之人,这才让对方有机会活着回到了天悬城。
想着这些,心头窝火的伏正良本想回到白驼峰将贾炼以及他门下那些不争气的弟子找出来挨个好生惩戒一遍,可却又忽然收到了掌教的指示,让他着通过今日的晚宴,好好探一探那位千夫长的口风,弄清楚为何武王府会对天悬山的态度忽然转变。
伏正良不得不压下心头的火气,在这场宴会上,拉下了老脸,对着一个无论年纪、地位亦或者修为都远不如自己的后生,一阵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那谄媚的模样,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眼看着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伏正良趁热打铁,正要与那钟元好好聊一聊武王府的事情,可话未开口,金玉堂外却又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白驼峰峰主伏正良私炼魔丹,残害门下弟子!”
“请各位大人,为贱民伸冤!”
这般一声声高呼不断传来,伏正良的酒顿时醒了大半。
他本想着让门下的弟子出去,把那不管为什么来闹事的家伙赶走,可哪知本来醉眼朦胧的钟元在那时却忽然像是酒醒了一般,一只手摁住了伏正良的手。
“伏峰主,这种闹事的刁民我见多了。”
“你可不能手软,你今日要是放纵了他们,日后他们觉得你软弱好欺,隔三差五的就会上门闹事,对付这种人,我有的是办法!”
说着,钟元一脸豪气干云的站起身子,招呼着喝得兴起的众多司府官员就要走出金玉堂,说什么今日一定要为伏峰主正名。
这话要是放在今日之前,伏正良说不得就信了。
可今天在七堂会审上,钟元那诡异的态度,他记忆犹新,自然不愿让对方参与,赶忙道:“钟将军日理万机,好不容易来我天悬山,自然得好生款待。”
“这点小事哪敢劳烦钟将军,我让门下弟子前去驱赶了便是。”
“伏峰主见外了!”但钟元却一把抓住了伏正良的手,眯着眼睛盯着他:“你们青雀峰的赵峰主与我武王府的殿下,那可是情投意合,天悬山与武王府怎么说也算是秦晋之好!自家人的事情哪有麻不麻烦的!?”
“怎么,伏峰主你是把我当外人,还是把武王殿下当外人呢?”
“这……这……”钟元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伏正良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辩驳,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钟元则直接起身走向了酒楼外。
伏正良见状也知拦不住对方,只能赶忙跟上,其余的诸位官员自然也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同走了出来。
……
伏正良紧赶慢赶,终于算是与钟元一道来到了金玉堂店门前。
入目便见一对老夫妇跪在地上。
妇人脸色惨白,嘴里不断喘着粗气,一旁的老人则一脸悲戚,嘴里不断说着。
“白驼峰峰主伏正良私炼魔丹,残害门下弟子!”
“请各位大人,为贱民伸冤!”
而见众人走出,那老人顿时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的就要朝着此处跪行而来。
伏正良手下的弟子见状,伸手便拦住了老人。
老人见无法靠近,赶忙看向钟元道:“这位大人!你可一定要为草民做主!”
“这白驼峰的峰主伏正良,心狠手辣……”
“引诱我们夫妇为他试药,说是只是寻常丹药,最多身体不适,可谁知吃了这丹药后,我们夫妇头痛欲裂,几次晕厥……”
“瞎闹腾什么!”伏正良却怒目打断了白青渠的诉苦。
在来到这酒楼门前之前,他也曾暗暗担心,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选在今日闹事,毕竟今日午晌,他才经历过薛三娘之事,心头多少有些投鼠忌器。
但见此刻店门口跪着的夫妻二人皆昏庸老迈,悬着的心在这时放下了大半。
白驼峰以丹药之道著称,门下许多长老都喜欢炼制各种丹药,而这些丹药想要彻底证实其效果,自然需要有人试药。
于是开出价码,招募外门弟子试药,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而既然是试药,就免不了会有一些丹药的效果与预想的有些出入,这些在天悬山的门规中早有规定,一旦出现祸端,该如何赔偿。
试药的外门弟子,在拿到银钱后,也都会签署类似的契约,以防届时闹事,这事哪怕放在大夏朝廷的律法之中也是合乎律法的。
眼前这对老人大抵是不满意赔偿的金额,故而选在这个时候闹腾。
虽然确实有些伤了白驼峰的颜面,但毕竟不是大事。
念及此处,伏正良继续道:“我白驼峰对外试药,素来公允,你有什么不适,大可去寻让你试药的长老,他定会依照契约上的条款赔付你银钱!”
“来这里胡闹是何居心?是故意要让诸位大人看我天悬山的笑话吗?”
换做寻常外门弟子,被峰主如此呵斥,恐怕早已心生惧意。
但白青渠确实面色如常,在那时继续凄声言道:“我与我家妻子早已寻过白驼峰上让我们试药之人,可对方欺我夫妻二人年迈,根本不理会我们夫妻二人,诉苦无门,故而斗胆前来叨扰诸位大人,为我们伸冤!”
白青渠说得是声泪俱下,话音一落,又跪下身子不断以头撞地,每一下都用力极大,不过眨眼间,他的额头上便已经是鲜血淋漓,可他却似乎并无察觉,依然不住的磕头。
夫妻二人本就年迈,加上这样一番行径,顿时让周围的看客们在心中勾画出了一幅年迈夫妇孤苦伶仃,靠着试药勉强度日,却因为药力发作痛苦不堪,可白驼峰之人,却拒不负责的场景。
加上今日在那七堂会审上,薛三娘指责贾炼之事已经在天悬城中传开,周围众人顿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哪怕伏正良这位白驼峰峰主尚且在场,众人言语中对白驼峰的指摘,却依然不曾停下。
伏正良的脸色难看。
他在心头暗骂自己座下那些弟子,当真是一天比一天跋扈。
天悬山这些年渐渐势大,在各处的势力都不断滋长,门下的弟子们大抵也因此飞扬跋扈了起来,给伏正良惹了不少麻烦。
以往为了神峰上的和气,加上碍于天悬山的威名,大多数苦主都不敢过多发声,伏正良对于这些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接连东窗事发,而且都闹到了朝廷的大人物面前,这让伏正良意识到得好好管教管教门下弟子,免得哪天真的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想到这里,他看向那白青渠:“别磕了!”
“你告诉我,到底是哪位长老敢如此行事,只要查证属实,本峰主保证还你们一个公道!”
“是贾炼?鹿散纯?还是金仗虚?”
伏正良将能想到的近日有在炼制新的丹药的白驼峰长老的名字一一道来,想要找到那个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