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一对夫妻想借着暴毙的儿子,恐吓白驼峰,讨要钱财罢了。
夫妻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仅没有给儿子讨回公道,反倒让他背上了骂名。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变卖了家产,想要寻找证据。
可他们根本不明白,伏玄策那样的人物,怎么会有人敢为了他们这样两个平头百姓,去得罪对方吗?
到最后不过是被人骗光了钱财,变得一贫如洗。
失去了儿子,又没办法为他讨回公道。
夫妻俩都宛如丢了魂一般。
从那天起,他的妻子变得沉默寡言,并且性格也暴躁孤僻。
白青渠还试图振作起来,试图重新拿起一个丈夫的责任,他努力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自己儿子死前抓着的手,说着他好害怕,好冷的场景。
同时,他的妻子,也总会在他想要重新开始时,目光死死的盯着他,质问他是不是忘了他们的儿子。
从自己儿子走后。
似乎自己哪怕只是开心那么一小会,都是背叛了自己的儿子一样。
这样的日子,对于白青渠而言其实很煎熬。
过往的一切犹如一场噩梦纠缠着他,让他彻夜难眠。
而他的妻子则会一刻不停的提醒着他,他得记得他们儿子的死。
可记得又能怎样?
他们只是一对寻常夫妻,如何能撼动伏玄策这样的存在。
那不过是自己折磨自己罢了。
改变不了过去,又没有勇气面对未来。
这就是白青渠夫妇在儿子走后的六七年时间中最真实的写照。
所以当孟先生找上门来,谈及此事时,他的妻子双眼放光,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答应了下来。
孟先生是个很不错的人。
这一点,白青渠可以很笃定给出答案。
他从不诓骗他们,对于这个计划也是如此。
他很直白的告诉了白青渠夫妇,这个计划是如何开始,如何结束,这个过程他们会死,以及其他人也可能会被波及。
这是让白青渠唯一犹豫的一点。
他不太愿意伤害旁人。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恪守的准则。
毕竟他这一辈子,许多事都事与愿违。
没有成为一个仗剑天涯的剑客,也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但至少,他想做一个好人。
而此时此刻。
看着周围那些对着他与自己妻子肆意指责的看客们。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是如何的可笑。
这世上根本没人会在乎他到底是好是坏。
就像多年前,没有人在乎他的儿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到底会不会做出偷盗之事。
他们只是站在高高在上的立场,肆意用自己的喜恶,去简单的辨别一件事情的真伪。
既如此。
那你们,也该为我的儿子陪葬!
……
许沉。
也就是白青渠的结发妻子,听见了白青渠的话。
她抬起了头,那张脸上布满了紫色的血管,看上去狰狞可怖。八壹中文網
但,那时她似乎感受到了自己丈夫的心意。
她那张已经很多年没有笑容的脸上,竟然在这时,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她望着他,艰难却幸福的点了点头。
“好……”
“我可以的……”
她这样说着,嘴角有鲜血溢出——神性在这时已经开始在她的体内肆虐,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此时此刻理应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但她的双眸之中充斥着的却是慢慢的期待与向往……
相比于这数年来,精神上遭受的痛苦,对于许沉而言,这点肉体上的痛楚不值一提。
只要能让那些害死自己儿子的人付出代价,这样的痛楚,就算在浓郁百倍、万倍,她亦可以甘之如饴。
白青渠看着眼前的妻子。
她已经老迈不堪,脸上的皱纹纵横,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可当她一笑,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他们相遇的那个午后。
那时的他,曾今信誓旦旦的与她说过,他要保护她一辈子……
显然,在这一点上他做得不是太好。
而现在,他或许无法保护她,但他却可以依照着她的想法,去完成那件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不再有任何顾虑。
念及此处,他也朝着女人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身前站着的众多大人物们。
众人的目光古怪,而伏正良则继续气急败坏的怒骂着:“想要败坏伏长老的名声,你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
“你当真以为我和在场的诸位大人都是傻子吗?会因为你几句信口雌黄之言,就相信你的的这番话?”
白青渠听着他的怒骂,心底并无波澜。
直到此刻一切依然按照这孟先生的推测在发声,现在他只需要完成那最后一步。
这样想着,他朝前迈出一步,正要说些什么。
可他的身子却在这时猛地一颤,脸色陡然苍白,身形也僵硬在了原地,一道道凸起的血管从他的景象处浮现,然后如毒蛇一般朝着他的脸颊蔓延。
他知道,是他体内的丹药也在开始发作了。
一股钻心的痛楚不断涌向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身子在这样的痛苦下,几乎就要栽倒在地。
可他不能在这时倒下,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需要去完成。
他忍着剧痛朝前迈出一步,一只手伸进怀中,想要将某些东西从中掏出。
这本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此刻他的身子僵硬,无论是迈出的步子,还是伸入怀中的手,想要挪到毫分对于他而言都极为困难。
他的嘴角开始抽搐,他能明显感觉到喉咙间有甘甜之物在涌出。
从他所处之地,到眼前那些官员们的距离不过两三步之远,可此刻这短短的距离,于他而言,却如同一道天堑。
当他的第一步迈出,脚步落地,他嘴里包裹的事物再也难以被阻拦,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这幅场景让周围的众人一愣,同时一道道紫褐色的血管不断从他的脖子处蔓延,渐渐侵占了他的下半脸颊。
他的模样变得可怖且诡异,周身也有一道道阴冷的气息蔓延。
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看客,此刻也察觉到了他的古怪,纷纷闭上了嘴,目光骇然的看着他。
而身前那些官员们也是纷纷皱起了眉头,面对白青渠身上诡异的变化,几乎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这让白青渠为了靠近众人而做出的努力,尽数作废。
他咬着牙,再次抬步,他还得再靠近一些,他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可体内汹涌的药力却开始愈发剧烈的翻腾,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压制不住那股可怕的力量。
他抬起的脚悬在半空,迟迟未有落下。
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的意识与灵魂就要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吞噬……
而也就在这时,一直手却忽然深处,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帮他压制住了体内暴动的气息,让他浑噩的心神在这一瞬间,有了短暂的清明。
虽然这股清明并无法维持多久,但却足以让白青渠完成那最后一件事情。
白青渠错愕的抬起头,看向对自己施以援手之人。
这很奇怪。
对方似乎很了解他的处境,出手的时机,注入他体内的力量,都恰到好处的缓解了他体内的暂时的窘迫。
他就像是在等候着他,在何时的时间出手,帮助他去完成这一切一般。
白青渠看清了对方模样,是个生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
也是那群王都来的官员中的一员。
他并不认得他。
但对方却在这时微笑着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抹只有他能读懂的鼓励,在那时用关切的语调问道:“老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尽管说出来……”
“我钟元,以武王之名起誓……”
“我一定不会辜负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