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还是面无表情,认真地说道:“肝部分为左右两块,咱们术中切除的左肝,是可以再生的,随着时间推移,能长出新的肝脏。胃部本身有弹性,切除了病灶,后期恢复过程中,还可以随着饮食增量而慢慢撑大。但是身体恢复如初,肯定不可能了,毕竟是开膛破肚啊,伤元气,需要很多年的休养!”
“那您的建议呢?”我问医生。
“说实话,咱们市医院从没有见过这种病例,所以对打开肚子以后的事,无法进行估计。但是,我的老师是省里有名的专家,他对这个手术很感兴趣,会参与主刀,不额外收费。不过,具体的决定权还是要看你们家属意见!”医生说完,我还是听出了一些希望。
“妈,那就做吧!”我看着母亲,声音颤抖地说:“如果不成功,也就是早了半个月的事,万一成功呢?我们就把爸爸救回来了!”
“嗯,我听你们的,做我就去张罗钱。”母亲也下了决心,比刚刚坚强了许多。
“我同意。”弟弟说。
“我们都同意,请安排手术吧!拜托,一定要把我爸爸救回来。”我握着医生的手,恳求他。
“放心,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准备这台手术。”医生铿锵有力地说。
“谢谢,谢谢!”我不住的道谢。
医生起身,拿来手术告知单,一条条地跟我核对,包括手术失败的一些责任分配,然后让我签字。
我颤抖着右手,哆哆嗦嗦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字,就意味着,我把父亲的性命,完全交给了医生,是生是死,再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我满头大汗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走了。这就是长子应该承受的生命之重吗?
我的父亲,会挺过这一关吧!爸爸,你要加油啊!
莎莎不知何时来到医生办公室,看我坐在椅子上发呆,拍拍我的肩膀,没有说话。
手术安排在下周,这期间处理例行术前检查,没有特殊安排。我们一家人,每天都快乐的在一起,逛公园、下馆子、开玩笑,我常常能看出父亲的眼里掩饰着悲伤,但是大家都很默契地当成在旅游,谁也没提要做手术的事。
终于,手术这天到了。
因为要给麻醉师送个红包,我亲手把父亲推进手术室,准备去做全麻。
他还冲我笑着说:“别担心,等我手术好了,给我买驴肉馅蒸饺吃昂,前两天没吃够。”
“放心吧,等你回来,满足你。”我笑哈哈地回应他。
看着他被护士推进了最里面,我的眼泪瞬间流下,可能这一瞬间,就是永别了,我的内心无比悲痛。
回身进了麻醉室,见到了正准备进去给父亲做全麻的大夫,我连忙上前,将准备好的红包塞进她口袋,双膝点地说:“大夫,拜托了,麻药多给点,让我爸爸少遭点罪!”
她赶忙把我扶起来,说:“孩子,放心吧,我得过去了。”
然后,在我的目送下,她也进了里面的手术室。
手术室外面,站满了亲戚,大家都在焦虑的等待着。
母亲坐在椅子上,一把一把抹着眼泪哭泣,小姨和舅舅一左一右坐旁边,拉着她的手,安慰着她。
弟弟在窗台口,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发着呆,时不时地揉揉眼睛。
莎莎站在离母亲跟前,也在轻声安慰着。昨晚,在姑姑家,父亲拿着我和姑姑一起挑选的白金戒指,送给了莎莎,嘱咐她要和我好好处,这次能跟着回来,也是认可我了。咱这家庭就是普通农民家庭,虽然不富裕,但是好在人心善良,我也在外面见了世面,以后的日子会很幸福、很美满!
她也是乖巧地回应,说这样幸福、和谐的家庭氛围,是她一直向往的,未来能成为一分子,她很高兴!她希望父亲好好养病,养好身体等我们孝敬!
父亲和母亲,还对视一眼,满脸欣慰。
我出来没敢再哭,和所有亲戚挨个打着招呼。
时间滴答滴答的走,二十分钟、四十分钟、一个半小时......
时间过得越久,而且没见到医生出来,我们反而越安心。
“没事了,应该是正常进行手术呢!俩小时了,做的应该挺仔细的呢!”我安慰着大家,高声说:“如果手术不顺利,早就有人来通知了。”
大家都点头称是。
到中午了,姑姑在家准备了饭菜,我安排大家轮流先去吃个饭,回来再等。到我最后一个去吃饭,手术已经进行了四个多小时!
我刚走出医院大门口,接到了弟弟打来的电话,手术成功,医生出来了。我回身就往医院跑,直接跑步冲上了住院部14楼。到手术门口的时候,医生正在展示着切除的肝部和胃部病灶。
看着他手里血淋淋的的器官,我的心扭着筋的疼。
“手术非常成功,肝部病灶也没有扩散迹象,一切和我们之前预判的一样,两个病症打架,正好相互制约,没有造成恶化,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病人还在缝合阶段,我先出来给家属报个喜!”主治医生也阴显松了口气,说道。
大家的表情都轻松了一些,这几天的心理折磨,都太不容易了。
半小时以后,父亲被推出手术室,我、弟弟还有舅舅冲上前去,接过来平板车,往ICU病房推去。
父亲艰难的睁开眼,见我就在他头上推着车,不断问我一句话:“这会没事了吧!这回没事了吧。。。”
“爸,没事了!”我也不断回答着。
接新来的半个月,我和母亲轮番照顾着他,直到他渐渐恢复过来,转入普通病房,催着我回去上学、上班,我才依依不舍地,带着莎莎一起,踏上进京列车。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通宵,没有了回来时的紧张感,却多了一层对未来的迷茫。
父亲病重,我的学业、我的生活,会有怎样的变化呢?把家庭的重担,都扛在母亲肩上吗?还是我回村,子承父业当个农民?很多好多的问题,我想不通,想不透。。
不知是谁,用手机,单曲循环放着那首歌:
“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