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尔是崆峒派长老,也可称当今风门高手,听得都入迷了,走出效圣寺时不禁感慨说:“以往各派高人来崆峒派拜山,参观的多是药山和玉沟一带,这偏远孤庙几乎没有人来,往后可应当多携弟子门人来此感悟灵枢,转述维汉先生之语埃”说到这里又多问了一句:
“您离开岫岩之后,下一站打算去哪里?”
唐成看看远方,意味深长地说:“眼下有一事未解,正要在行游中找寻。”
苏茉尔淡然说:“有生之年,若能与维汉先生一起行游山河,真的令人很神往。”
唐成笑了笑说:“千山在足下,妙处在眼前,万千风景既因人又非因人,如真如常便是神念,怀抱天下即是神游,何处不得妙趣相偕呢?”
从卧鹿山回到岫岩,休息一夜,唐成次日告辞离去。陆超虽然经验老道,但还是低估了徒弟的潜力,他让唐成重游故地,在寻回剑灵的途中参悟万物生动之境,而唐成尚未踏上当初修行发端之旅,便已在千山迈入万物生动的门径。
两天后的深夜,唐成独自一人出现在川北南充北湖公园内,在湖边定坐良久,静静的看着那一片他第一次梦见太阿的水面,直至天色微明才站起身来。他上次来是暑假期间,当时这里正逢莲花开放、荷叶舒展,而此时是初春,川北的天气比东北的天气要暖,虽有些春寒料峭,但池边的垂柳已经吐出嫩绿的芽尖。
在初升的朝霞里、轻柔的晨风中,唐成练了一套拳,规规矩矩的形意十二像,一点都没有花哨架子,都是扎扎实实,就像他从小习练的那样,在公园里晨练的人当中也毫不显眼。练拳完毕收束神气,唐成背手踱步离开了荷花池,打了辆车前去参观铜牛镇山吼。
再见铜牛镇山吼,沧桑依旧、千年雄浑气息依然。遥想当年铜牛落成之时,面朝大山以镇山神,如今已物是人非,铜牛被四面高墙围起,残缺不全的身躯却依然屹立,唐成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陆超,不禁暗自叹息一声。
随后,唐成展开神念,灵台一片清明,仿佛听见一声千年巨吼,当年曾镇住他的威压之气弥漫灵台。唐成面带微笑,向着铜牛谦恭点首,像是打招呼又像是在鞠躬。
这时候的唐成已不是当初那个混小子,但他有意做了同样的事情,激引了威压之势如千钧在肩,心境却明澈安然,片刻之后方才收摄神念。
这一刹那,附近的所有游人仿佛都听见了一声威吼,恍惚间以为是错觉,彼此愕然而视。唐成手托一枚小巧的铜牛正在凝视,这枚法器终于炼化精纯,或者说唐成本人终于将这沧桑浑厚的气质完全携入胸襟,成为了立身可运转的灵枢。
第二天,唐成离开金城山来到了南充市内,一路上暗抚太阿不语,当年正是因为这柄剑,陆超才能在不知不觉中一路追寻,而今日唐成又是为了这柄剑踏上昨日之旅,找寻的却是那不可见的剑灵。待到太阿重回之日,便是他出师之时,将要正式继承那一代地气宗师的衣钵了。
他曾经觉得很渺茫,也曾经很忐忑,但是事到眼前时反倒完全坦然了,甚至不再刻意去想。
当代风门各派高人中,庹源理、庹玥瑛、千杯道人、颐媛真人等已经确知他的身份,而向立信、朱昊等人早就猜到了,只是陆超没有声明,唐成也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而已。
陆超之赫赫威名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近年来他现身杀了唐远程并且托颐媛真人将量天尺带到黄山暂借给程维汉,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做为。
对于当代江湖大多数人来说,陆超只是个传说,而程维汉却是实实在在!
甚至有人在私下议论,认为下一代地气宗师的成就必然或者已经超越了当代地气宗师。陆超在没有继承地气宗师衣钵之前,一直是行游修炼并未有太多功业可言,像唐成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他的声望及修为也比不上今日的程维汉。
陆超是在乱世中继承的地气宗师衣钵,当时有山河破碎天下兴亡之忧,江湖一片乱像,风门各派传承又经历了一个隐匿而相对衰落的时期,到近年世事又急剧变迁,百年变化之剧烈繁复前所未遇。
新一代人面临的各种局面虽然没有那么多战争硝烟,但也是前所未遇的,有很多新的冲突,是这个时代和历史的特点,与以往的千年中所发生的情况不同,却有着一样的机遇和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