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政殿。
一位粗眉宽额的蟒袍太监恭敬低头,腰身自然弯曲,鬓发梳得一丝不苟。
御座上的男人没有说话,他不敢抬头。
裴卿面无表情,淡淡道:
“阉党领袖李忠贤,权势滔天,罪大恶极,臭名昭著。”
老太监艰难蠕动嘴唇,却没辩解。
离家前把自己精心捯饬一番,就准备以最好面目奔赴黄泉。
作为先帝忠狗,别说新君要杀他,文武百官都在排队磨刀,等着割肉泄愤。
裴卿手指轻叩案沿,似笑非笑:
“从一个乞丐,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权压宰相九卿,出门百仆抬轿,你了不起。”
“杂家不敢。”李忠贤战战兢兢。
裴卿平静道:“你该感到骄傲,新君会继续用你。”
一瞬间,李忠贤神色僵硬,似乎太过震惊而丧失表情管理。
“好刀就该继续保持锋芒毕露。”裴卿摆摆手,顺带提醒一句:
“别钝了。”
李忠贤趋行退殿,迷迷糊糊看着天色,来时令他恐惧的阴雨绵绵,彼时却格外美轮美奂。
裴卿踱步到窗前,负手凝望。
他拥有凌驾于世俗的暴力,但收集信仰之力的过程必须按部就班,可想而知任务不会简单。
李忠贤是一把好刀,能持续震慑群臣,而且只能依附皇权。
等三年后再卸磨杀驴就行,作恶多端的阉宦多活三年也够本了。
一开始裴卿准备开疆扩土,以此获得大梁三千万百姓的认同,可很快就自我否决。
想到朝廷在战场大展神威,今天又赢了多少疆域,在地主家饥肠辘辘干活的佃农真会挺胸昂首、自信满满么?
现实点,百姓未必在乎那些遥远缥缈,触不可及的东西,他们需要满足的是切身利益。
所以裴卿先执行最简单的惠民政策——
打土豪,分田地!
将镰刀挥向地主世家,没收他们吞灭侵占的良田,将土地分发给百姓。
虽然步子迈得很大,可谁让他拥有绝对的暴力呢?
只要成功了且还能稳定局势,信仰之力绝对如火箭般飙升。
当然,周期定律是客观存在,屠龙者不可避免成为恶龙,那些原本贫穷的百姓,其中肯定会有人重走吞并路,最后再形成地主阶层。
某种方面,魔渊秉承的“人性本恶,恶念才是世间永恒的能量”思想并非全错。
但兼并有一个过程,三年期间肯定是一派祥和,安居乐业。
裴卿不是救世主,也没有那么多悲天悯人观念,他只在乎自己的目的。
急促嘈杂脚步声自殿外响起,乌泱泱的文臣武将恭敬立在殿廊,等待传召。
辰时三刻觐见,这是白衣卿相的命令。
白衣卿相也是朝堂对仙人的恭称,相比上一代人不人鬼不鬼的国师,这位仙人温润俊雅,脾气大概不会太差。
“进来。”
平静宣见,诸臣鱼贯而入,垂首恭谨。
他们期待的场面是其乐融融,白衣卿相督促好好辅佐女帝,众人兴高采烈离开。
可接下来一幕,将幻想碾灭!
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官袍飞舞,一股不可抗拒的风浪席卷宫殿。
而那些身穿兜甲的武将纷纷倒地,额间显现血窟窿,悄无声息死去。
气氛近乎窒息,文官们腿脚发软,竭力克制恐惧才不至于昏厥,可刺鼻的血腥味仍让紧闭双眼的众人瘫在地上。
不问缘由,杀人如拔草摘花,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此刻,诸臣才知道他们面对何等存在。
以前的国师仅仅是贪色纵欲,到处搜罗娇嫩处子,可从未滥杀朝臣,多以威胁为主。
白衣恶相截然相反,一来就遣散后宫,看上去颇有仙人超然风范,可实质上杀伐冲天!
殿内死寂如无人绝域,裴卿拿起御案上的名单,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