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前方忽然行来一艘飞舟,上面站着五六个劲装大汉,背负长弓,腰悬单刀箭囊,身上罩着深黑色的披风,一股慓悍之气扑面而来。</p>
见了这艘画舫,立刻操舟迎来。</p>
蓝凤凰忽然对着他们打了几个手势,那几人拱了拱手,立刻掉转船头向别处驶去。</p>
行了数十丈,画舫再绕过一座山丘,眼前豁然开朗,一泊几十亩方圆的小湖映入眼帘。</p>
李牧站在船头,放眼望去,只见湖面一朵朵荷花争相绽放,荷叶仿佛雨伞似得,挂满了晶莹的水珠,使湖水也染成了绿色,恍如一块巨大的翡翠。</p>
一阵微风吹来,给湖面披上了一层蝉翼般的薄纱,美幻美仑。</p>
李牧暗自赞叹,若是泛舟湖上,对酒邀月,也挺悠闲自在的。</p>
这湖心有一座小岛,建了一座水阁,有一条九曲竹桥和湖岸相连。</p>
船行到湖边一座六角凉亭,亭下是一座小小的青石码头,画舫靠岸,李牧随着蓝凤凰下了船。</p>
蓝凤凰把李牧引到竹桥边,伸手一请,看李牧上了竹桥,她便咯咯笑着又回到了画舫上。</p>
李牧掸了掸衣袖,沿着竹桥往湖心水阁上行去。</p>
这水阁四面环水,楼高数丈,在水汽缭绕弥漫下时隐时现。</p>
李牧沿着竹桥一路行去,他步履均匀,彷如一朵浮云一般,起落之际,点尘不惊。</p>
这时,耳边有缕缕琴音传来,悠悠扬扬,恍如一汪清泉,缓缓流淌。时而高亢激昂,如海水拍打着海岸,时而低沉清脆,如徐徐清风拂过竹林。</p>
琴音越变越快,舒缓如流泉,疾越如飞瀑,清脆如珠玉,低回如呢喃细语,恍如天籁一般。</p>
琴音合着脚步声,随着铮的一声清鸣,琴声嘎然而止,李牧的心也随之一跳,渐渐回过神来,此时正好穿过竹桥,行到水阁之前。</p>
李牧只觉内息行进间竟又圆润了几分,他心中讶然,料想刚才所听的定是“清心普善咒”,才能有这般润物细无声的滋润身心之效。</p>
阁楼前有两个白衣侍女垂肃立,见了李牧深深一个万福,打开阁门。</p>
这阁内颇显宽敞,两侧都是长窗,窗子高高支起,到处垂满了青色的纱幔,微风拂过,飘飘扬扬。</p>
李牧暗自点头,此处四面环水,风轻云缓,无遮无挡,于此地抚琴,便是不用内力,也足矣传出方圆百丈。</p>
隔着几层纱幔,李牧隐约看见一名雪衣女子坐在案几前,她脸上蒙了一层黑纱,一头青丝垂下,缀着点点紫玉流苏,一颦一笑,有一股空山幽谷之气。</p>
她身前几上放了一具瑶琴,鹤山凤尾,龙池雁足,流光异彩,显然是世间少见的古琴。</p>
阁内长窗之下,摆有一套茶具,炉内也正烹这清泉,白色的水汽缕缕腾起,水已经沸了。两名侍女于李牧沏了茶,点燃檀香,一个万福,远远退去。</p>
阁楼内顿时一片寂静,两人相互打量,一时无言。</p>
任盈盈最善从细枝末节处看人,从李牧未入水阁时,她就仔细聆听足音,只觉的这人脚步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如行云流水一般悠然流畅。每一步距离远近,力道轻重,步伐节奏,竟是一模一样。</p>
这般情况只在当年父亲身上见过,她知道这是武功练到高深处的一种表象,乃是自然而然显露出来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再看看此人的年龄,即便早已知晓,心中不免升起一股震惊。</p>
任盈盈并不出声,李牧也不言语,端起一杯清茗,凭窗而立。</p>
良久只听得一声幽幽长叹,任盈盈低声道:“公子怎不说话?”这声音珠圆玉润,恍惚珠玉落盘,清脆柔和,不可言状。</p>
李牧把茶盏放在案几上,转身道:“不是姑娘请我来此?”</p>
任盈盈呵呵笑道:“我看公子不太情愿,好似我勉强你似得,不若我先抚琴一曲,请公子品鉴一番如何?”</p>
李牧随意找个案几坐下:“请!”</p>
任盈盈也不言语,伸出青葱般的芊芊玉指,微微俯身,玉指轻扬,拂上琴面,一缕轻音渐渐从指间流泻而出,初时清越飞扬,又而平和恬淡,即扬又挫,深沉婉转而不失激昂,如泉水叮咚,飞鸟鸣叫。</p>
每一次落指,每一次弦动,那看上去朴素淡雅的瑶琴都仿佛生共鸣一般,琴音越荡气回肠,令人生出人与琴之间水乳交融之感。</p>
李牧听到此,只觉的耳边余音绕梁,宛若流水,让人心旷神怡,回味无穷,也不得不感叹任盈盈琴道造诣之深,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虽不及曲洋老辣,但假以时日,也不好说。</p>
只是渐渐琴音没了初时的明快,曲调慢慢低沉,隐隐间透出一抹悲凉之意。</p>
李牧心中一愣,俗话说相由心生,这任盈盈虽说没了父亲,但身为圣姑,位高权重,平日里说一不二,竟会有这般凄凉的感受。</p>
只见她落指如飞鸿,起指似轻云,起落之际,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而曲调也转成愁思,琴音越凄凉,缠绵悱恻。似游子思念父母,儿女挂念高堂,恍如孤雁南飞。</p>
随着琴音落下,只听得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任盈盈抚了抚耳际丝,开口问道:“看公子也像喜爱音律之人,我刚才所奏如何?还请公子赐教。</p>
李牧道:“姑娘的琴音宛如浮云流水,余音袅袅,回味无穷,自是极好。只是你琴音中有一股凄凉之意。”</p>
任盈盈也不答话,反而问道:“公子可知我的身份?”</p>
李牧笑道:“倒也能猜出几分。”</p>
任盈盈眼中莹光一闪,意味深长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身为五岳剑派弟子,竟还敢前来,不怕传出去,惹祸上身。”</p>
李牧呵呵笑道:“怕不怕又如何,难道你会故意将此事说出去?”</p>
任盈盈声音一转道:“我为何不敢说。五岳弟子私自结交神教,可是一个大大的奇闻,你难道不怕吗?”</p>
李牧哈哈笑道:“我为何要怕,姑娘要真敢说出来。怕的应该是姑娘才是,想想魔教圣姑竟然私会一名五岳弟子,魔教教众会怎么看。若是传到我五岳剑派长辈耳中,大家见传言乃是魔教散布,说不得骂一句魔教贼子果然奸诈,连这种挑拨离间的鬼蜮伎俩也使得出来。”</p>
任盈盈见他扯到自家身上,脸色一寒,冷哼道:“我想如何做就如何做,教内谁敢多嘴?倒是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正道中人,虚虚伪伪,奸诈似鬼。你说他们不怀疑你,他们便不会怀疑你了,刘正风就是前车之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