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进入农历十一月份，天气渐寒，早上起来，天空甚至飘起了雪花。</p>
尽管只覆盖了地面薄薄的一层，也让气温骤降，整座江宁城都沉寂了不少。</p>
冬天，对于绝大多数人都不是什么好日子，特别缺乏御寒衣物，吃不饱穿不暖的底层小民。</p>
江宁是大城，情况还算好的，毕竟商业繁华，家境殷实的比较多，只要肯吃苦，总能够寻到一点生计。</p>
学堂倒是不受影响，仍然继续开着，不过屋里多了几个火盆，也有女学生怀里抱着一个漂亮的暖手炉。</p>
秦嗣源在秦淮河边的棋摊，终于不摆了，两人也算彻底混熟了。在秦嗣源的邀请下，李牧也去了对方家里几次，挺朴素的。</p>
当然，朴素这两个字是相对于苏家的宅子而言，秦嗣源家确实不大，也就比李牧和苏檀儿住的小院大一些，仆人也不多。</p>
不过，屋前屋后收拾的井井有条，有一股书香气，也有一股脚踏实地的生活气息。</p>
官做这么大，住这样的宅子，确实难得。</p>
秦嗣源以前也是一个穷书生，通过科举，一步一步升到的高位，原配虽是农妇出身，却并没有那种小家子气，是个相当平和的妇人。五十多岁的年纪，平日里操持家业，闲时侍弄些瓜果，再加上一个小妾芸娘，夫妻三人也算相敬如宾。</p>
这天，李牧出了书院，相约来到秦嗣源家，康贤已经到了，两人正在下棋。</p>
见到李牧，笑道：「立恒小子来了！」</p>
康贤平日里都是一副老太爷的做派，衣著华丽，出门小厮丫鬟随行，还带着茶具点心，这次同样不意外。</p>
虽然没带茶具，却带了上好的茶叶，和泡茶专用的泉水，丫鬟已冲泡好了。</p>
李牧也不客气，自己拿了一杯，搬张凳子坐到棋盘边，轻轻抿了一口：「康老，你这是…要输了。」</p>
康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喝着老夫的茶，还堵不住你的嘴，说老夫要输。」</p>
「今天，老夫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妙招。」</p>
说完，举手正要落子，忽听的李牧「咦」了一声，狐疑的看了看眼前的棋盘，没发现什么问题，又转头狐疑的看了看李牧，见他在那品茶，不仅笑骂道：「在那里瞎叫什么。」</p>
李牧举了举手中的茶：「康老你这是什么茶，不错呀！」</p>
康贤哼了一声：「小子，没听说过吧，什么茶都不知道，就知道喝，真是暴殄天物，紫笋有听过么？」</p>
李牧笑道：「老头，看把你得意的，不就喝了你几口茶吗。难道心疼了？」</p>
康贤仿佛被说到痛处，瞬间急了。</p>
下一刻，脸上却做出一副极为大度的样子，挥挥手道：「我会急。茶就是用来喝的，只是死物，为取悦你我而生，你我觉得它可堪入口，它才有价值，何惜之有。」</p>
李牧抚掌而笑：「康老，大气！这话说的才像个大人物。」</p>
康贤捋了捋颌下的长须，一脸得瑟道：「像大人物，什么像大人物，老夫就是……」</p>
李牧插话道：「那这位出手豪阔的大人物，紫笋送小子半斤如何？」</p>
康贤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站了起来，一只手指着李牧：「你…你…」</p>
李牧惊讶道：「康老你如此大气豪爽的人物，不会连点紫笋都舍不得吧？」</p>
康贤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指着李牧笑骂道：「你小子，这极品紫笋，老夫花了不少功夫才弄了一斤，一开口就要半斤。」</p>
李牧笑笑：「既然如此珍贵，那就来二两！」</p>
康贤有点吹胡子瞪眼，半晌才伸出一根手指道：「顶多一两。」</p>
李牧抚掌，冲康贤伸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康老，果然大气，小子在这里先谢过了。」</p>
康贤愣了一下，哼了一声：「你小子，果然女干猾，被你从老夫手里骗走一两。」</p>
李牧笑道：「康老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读书人的事怎么叫骗呢！再说这是你亲口说的。」</p>
康贤还要说什么，秦嗣源轻轻落了一子：「你输了！」</p>
康贤愣住，叫道：「还能如此？」</p>
秦嗣源道：「哈哈，原本明公你今日带了好茶，我欲蒙混几手，偷放一局。可你如此好茶，送了立恒小友，竞把我给忘了，实在该输。」</p>
康贤一时哭笑不得：「秦公，你竟然也如此俗气，贪我那点茶叶。便同样送你一两。」</p>
秦嗣源笑道：「你这极品紫笋，颇为难得，我就却之不恭了！」</p>
康贤一阵苦笑，随手招来一个小厮，吩咐几句，让他回家去取茶叶，几人又坐在一起，把输的这盘棋复盘了一番。</p>
几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聊，不可避免聊到北方的局势和辽人的进犯。</p>
秦嗣源道：「若说对辽人的了解，我我倒想起一人，虽不是我的本家，却和我同姓。」</p>
康贤道：「秦公所言，莫非是今任御史中丞的秦桧秦会之？」</p>
李牧无语的看着两人谈论着，秦桧儿，他也熟呀！</p>
秦嗣源点点头：「听说前几年辽人南下，将他一家擒去北方，深陷虎狼之地。不过此人也算有勇有谋，与辽人虚以委蛇，前年，趁辽人攻山阳之机，携家人南归。」</p>
康贤道：「确实算得上有勇有谋，不过，毕竟是从辽国回来的，一路上这么顺利，所经之事又都是他的口述，倒也有些疑惑。」</p>
秦嗣源道：「朝廷上确实颇多怀疑，陛下倒是很看重他。不过，毫无根据的猜测，非君子所为。」</p>
「老夫倒是听人说过，此人品性端正，正义凛然，忧国忧民，这绝非能装出来的，今后如何，且观其行。」</p>
康贤点点头：「听说其老家正在江宁，以后若有机会，倒可以见上一见，聊上一聊。」</p>
李牧眨了眨眼，听着两人一本正经的谈论着秦桧，特别是秦嗣源说他什么品行端正，正义凛然，似乎在说一个颇为正面的人物，差点笑出来。</p>
不过，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说不定人家秦桧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热血有志青年呢！就像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姓汪的那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