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白夜对冬儿沉声问道。
“没什么,多谢先生关心。”冬儿挺着大肚子,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收整一番就打算离去。
“世人皆扫门前雪,谁管他人瓦上霜。”老头子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
白夜皱眉:“什么意思?”
“此人。”老头子指着白夜提在手里的男人说道:“去岁与此女订婚,但后来,此女无故怀孕,此人认定其不守妇道,生性放浪,遂即退婚。”
冬儿与男人没有说话,这事情在乡邻之间已是传遍了。
“然而此人心术不正,对此女多番调戏,扬言要其为妾,实则是贪图此女家产。”
“我没有调戏她!是她勾引我!她......她的那些钱,都是当初我给她的彩礼钱,现在要回来正当合适!”男人叫嚷起来,涉及利益相关,胆气也大了许多。
“闭嘴!”白夜手臂一抖,将男人的话憋了回去。
“这位大爷,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呐。”一个妇人走了出来,看似柔弱实则言语带针,暗暗讽刺。
白夜有些厌恶地看了眼这个女人,穿得倒是不差,只是吊眉眼总显得有几分刻薄。
“你又是谁?”
“您手上提着的,正是小妇家掌柜的,您能不能先把他放下来哟,我家掌柜的身体不好,被那个骚狐狸气得啊。”
妇人转头又冲着老头子嚷:“你又是哪儿掉出来的?听风就是雨的东西,你知道怎么回事嘛就胡咧咧!”
骂完老头子又对白夜说:“那个骚表子骗了我男人不说,我男人也不与她计较,可是那些彩礼总得还回来吧?我家男人心善,我可不傻,三番五次从我家里偷东西,没爹没娘的东西就是没教养!”
自这个妇人出来后,唇枪舌剑,容不得外人插嘴,寥寥几语便将事态转变,白夜心中气闷,却又不能一走了之,无奈之下望向老头子,想听听老头子有什么说法。
谁料老头子见白夜看来,两手一插,在原地闭目养神。
妇人见白夜似无可奈何,理直气更粗,大声叫嚷:“大爷哟,您可不能见她长得一副狐媚子脸就觉得她是好人呐,街坊邻居都能作证的,她本来就没作工,还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弟弟,若不是仗着我男人当初救济她的那些钱,她家里三个能活到现在?”
“是啊,又没钱一天吃什么啊。”
“那也不能这么说,没男人还怀孕了,说明人家有来钱的路子啊。”
“那倒也是,一晚上一个也能赚些钱了。”
“而且她还念过书,有的人啊,就喜欢这样的呢,那学生装一穿,啧啧啧。”
“哈哈哈哈......”
周围人的鄙视,厌恶,嫌弃与不怀好意的调笑,像一根根利剑,扎得冬儿颤颤巍巍,无法动弹。
白夜突然觉得心里十分恶心。
面前的这一对夫妇仗着冬儿不会将学堂的事情声张出去,便百般污蔑,使劲儿泼脏水,就为了冬儿用身体换来的那些钱。
谁又会知道,若没有冬儿,若没有像冬儿这样的女子,他们又哪里来的机会在这里说三道四。
昨夜的黑雾已经散去了,阳光普照之下却依然憋闷,白夜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周围围拢着的,越来越多的人,只觉得张嘴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很想大喊一声,将昨夜的事情公之于众,可是看着冬儿趴在地上瘦弱的背影,却觉得那些话如同千钧重。
空穴来风的事情,就已经遭受了如此大的恶意,如果真的将真相说出来,难道冬儿,以及更多的冬儿,就能够生活得很好吗?就能够被这些人尊重并照顾吗?
心中烦闷,受伤的力气不自觉大了几分。
被白夜提在手上的男人感觉那钢箍般的手掌离自己越来越近,拼命地向妇人使眼色。
妇人见状,思索一番后,突然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没天理啊!没王法啊!偷东西的贼抓不住啊!家里没钱活不下去了啊!”
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睛打量着白夜,只要白夜稍有动怒的表情,便要一骨碌站起来,这就是城府。
妇人干嚎着,手中的男人竭力作出视死如归的潇洒模样,但灰白的嘴唇颤抖不止,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武者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都让开让开!聚在这儿干什么呢!”
人群外围突然传来几声喝骂声,打断了妇人的表演。
白夜惊喜地发现,是昨天出现在学堂的此城城主,章自兴!
章自兴没有昨晚的谦卑,也没有面对老夫子和女学生时的愧疚,带着两个兵的他气场十足,用鼻孔瞄了一圈,骂道:“一群刁民!在这儿围着干嘛呢!”
“城主啊,求您给小人做主啊!”妇人一头跪倒在章自兴面前,声泪俱下。
“那个小贱人,骗了我男人的钱不还,还偷我家的东西,城主啊,青天大老爷,求您做主啊!”
白夜突然觉得这一幕就像一场闹剧,刺眼的阳光也温暖不了白夜现在的心,只觉得越来越冷。
“谁啊?在古雁城还有这种事?”章自兴声音尖锐且愤怒,像只被踩了翅膀的鸭子,嗖一声就飙起了高音。
顺着妇人的手指看去,章自兴发现了跪在地上的冬儿,以及她大着的肚子。
看见冬儿的一瞬间,这只鸭子就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能发出嘶嘶的吸气声,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说的,是......她?”章自兴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冬儿,向妇人问道。
“是她!就是她!”妇人的声音更尖锐,一脸恶鬼相,恨不得吃了眼前这个比她年轻比她美丽,哪怕怀孕了也那么招男人稀罕的女孩儿。
章自兴不说话了。
周围的群众开始叫嚷。
“绞死她!绞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