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哥哥,你是在和天尊说话?」
「不说了,我们走,去军营。」
苏临振作思绪,迈步武安城门口走去。
街道上除了来回巡视的士兵,空无一人,整个武安城透出一股腐朽老者死前的衰弱气息。
出城的路上,苏临被好几名官兵拦下,但都被苏临以秦雪夜和陆竹雨的名字给震慑住了,即便苏临没有任何凭证,但单凭那种自信与绝对力量加持下的傲慢,便让那些官兵不得不相信他的说辞。
到了城门口,他被认了出来,于是守城的官兵连夜破例打开了城门。
苏临还记得上次来武安城时,夜里是不戒严的,更不会紧闭城门。
随着两扇沉重大门缓缓洞开,城外传来一阵骚动,两侧的守城兵熟练地抄起木棍围拢在城门口,当大门敞开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往城里探了探头,在看到一队手持长棍的官兵后,又讪讪缩了回去。
守城队长对苏临谄媚地笑道「您跟我来,没人开路不好走。」
他在苏临前面出城,拿着木棍四处挥舞,一边怒喝一边恐吓,在几百个逃灾的难民中驱出一条路,那些人骨瘦如柴,身上散发着污垢发霉和伤口的味道,人群中男女老少皆有。
苏临在官兵的拱卫下走过人群,难民避他如虎,瑟缩如病犬。
苏临看到这些人的饭锅里煮着树叶草根,混着一种不知何物的黏糊糊的膏状物,可能是稻壳或是昆虫蚯蚓之类的。
城里城外完全是两个世界,武安城里的普通百姓或许没得肉吃,米饭还是能吃饱的,但仅仅一门之隔,外头的人就只能吃树叶虫子勉强果腹。
这凄惨的一幕令人动容,但苏临也没多说什么,他打过仗,这种事看得太多,这种难民是绝对不能放进城的,他们进城就会变成一批难以管控的流窜力量,都城的治安就坏了,到处都是打人抢东西,管都管不过来。
而且,不光不能放进城,救济他们也要适度,即便城里还吃得起肉,米粮仍有余裕,却仍不能给他们太多吃的,至少不能让他们吃饱,要让他们饿着肚子没力气。
人说到底也是动物,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吃饱的人在这群饿狼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没吃饱的灾民你用棍棒两三下就揍死了,但吃饱了的灾民就不同了,你可能反过来要被他们打死。
即便最后赢了,也要死不少人,发粮的人死一批,灾民也要死一批,吃下去的粮食最后都到了死人肚子里。
苏临以前就想,为啥当好人发粮食,反过来还要被灾民抢杀?
后来这种事见得多了,就什么都明白了,说到底还是两方人想法不同。
拨粮施恩的人想的是我给你们粮食活命,你们再去别处寻活路吧。
而受恩的灾民想的是,凭啥你们吃得饱,我们就得饿着肚子逃灾?就凭你们住的地方好?就凭你们住得靠里边,没有东瀛贼?你说这是命?那我也是你们的命。
肚子饿了,是非善恶什么的都甩到一边,那时的人就不能当人看了,如果灾民带着一儿半女,那做起事来更加无可忌惮,所有的负罪感都能用「为了亲人」这个理由去消除。
所以有经验的官员都知道,救灾民不是不可以,但绝不能让灾民吃饱,除非粮仓的米源源不绝,根本吃不完,否则吃饱了就一定会出事。
这种电车难题般的道德困局,苏临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是客观存在的现实问题,一个非常简单也非常困难的选择题粮食就这么点,人却多太多,那死谁才合理?
「前头就是兵寨了,您慢走,
我就送到这了。」守城队长笑道。
苏临点了点头,目送对方挥舞着棍子,重新回到城里,亲眼看着那道城门在数百个灾民面前缓缓关上。
他此刻对灾民心中的怨恨感同身受,于是反过来更清楚放人进城是个错误的选择。
「真可怜啊,如果不打仗就好了。」洛槐南说。
「这种事现在没办法。」苏临扭过头,转身走进兵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