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中原子民众多秉性中的一部分突出点,他们狡猾却又勤恳。
朱允熥再次压压手,脸上羊装微怒道「朝廷哪来那么多的钱!罚你们做工,还想着要赚朝廷的钱钞?」
离着他近些的百姓们缩了缩脑袋。
「那工钱少一点也是可以的……」
「饭总是要包的……」
朱允熥高声道「朝廷的钱钞,要用来购置修堤的砖石沙土木料。所以,朝廷给你们的工钱不会多,到时候朝廷会颁布告示的。但饭肯定是管饱的,要是那时候你们吃不饱肚子了,只管找河道上的官员。
他们要是不管,你们就去找到时候分布在河道上的锦衣卫,他们会为你们做主的。」
管饱!
百姓们很会抓重点。
当即便是一片喝彩声。
朱高炽这时候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上前两步,看向百姓们。
「今夜之事,朝廷和殿下是清楚,也看得明白,到底是谁犯了错。」
「但你们今晚,也是有错的。殿下饶恕了你们,这是恩典。」
「现在你们都寻了锦衣卫,报上姓名,家住何处,家中都有哪些人。如此之后,方才可以回家。」
朱高炽没有说为什么,百姓们也都没有反驳。
皇太孙没有拿他们治罪,还让他们去河道上做工,能拿些钱,最关键是能吃饱肚子,这已经算不上是处罚了。
这就如此刻开口说话的那个胖胖的少年说的一样,是恩典。
为了防止到时候皇太孙和朝廷忘了他们,不让他们去河道上做工,当朱高炽的话刚刚说完,百姓们便已经是蜂拥而至,挤到了那些手拿着空白簿子,准备登记造册,原意是要防备这些百姓日后再犯错的锦衣卫们面前。
人人都在抢着,要早早的将自己全家的名字都报给锦衣卫知晓。
朱允熥回头转身,看向已经变得沉默不语的小胖。
他走到小胖身边,轻声道「看懂了没有?」
朱高炽点点头,然后立马又开始摇起头来。
朱允熥笑了笑「我大明的百姓很容易满足。他们所求不多,可总有人连这点都做不到。」
冷笑了两声,朱允熥便双手兜在一起,往外走去。
朱高炽挠挠头,想了一下,看着那些恨不得现在就能去黄河大堤上做工的百姓,自嘲的摇摇头,亦是转身离去。
等到百姓们抢着登记完后,这才反应过来,皇太孙已经走了。
官兵也同样走了大半。
「草民拜谢皇太孙殿下!」
整个儿都被火海笼罩着的东湖庄外,百姓们对着眼前的夜幕跪地礼拜,嘴里不断的高呼着。
……
东湖庄的事情,在天亮之后,便如飓风一样,刮过整座开封府。
本来就因为河南两司衙门及
开封府各司衙门官员,尽数被缉拿审讯,而惶惶不安的开封府,更加惶恐了起来。
官府里的人被抓了。
城外的士绅大户,也被发了疯的泥腿子们破了家。
而皇太孙对于那些泥腿子,竟然只不过是罚了一个大堤不成,永不下堤的处罚。
何其的可笑。
当昨夜未曾涉及东湖庄之事的开封府士绅们,准备着写好文书,送往各处的时候。已经接手河南道两司衙门及各府县衙门的随行官员们,便以最快的速度开始了政务处理。
「开封府,除陈留县外,余下各县皆有贪墨、欺上瞒下、横征暴敛等诸般触犯大明律法之事出现。按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随行主理,再派了锦衣卫的人缉拿问罪吧。」
「东湖庄那边,凡九族亦要尽数缉拿,当以重典,奏请应天批文。」
偌大的河南道布政使司衙门里,挤满了此次的随行官员。
朱允熥端坐在上方主桉,平声静气的吩咐着。
旋即,便有几人领命折身外出。
朱允熥又道「河南道积弊良久,当下蒙药,祛除病根。孤欲在河南道力行税署税吏粮长改制,复查摊丁入亩之事,清查地方府县田亩实数。各部司随行官员,当要勠力同心。」
朱允熥将早就构思良久的谋划,和盘托出。
随后,他便目光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随行官员们。
裴本之当先出列「殿下,河南道积弊,自是要下勐药,出重拳,只是这诸多事宜,当真要一并推下?是否会人力不足,又是否会引发诸事冲突?还请殿下三思,先清查官府,再推复查摊丁入亩事,而后改税署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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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制,必可畅通无阻。」
公堂之上,陷入了沉默。
朱允熥没想到,自己在河南道要做的事情,最先出现的掣肘竟然是来自于此。
裴本之、高于光等人亦是有些忧虑,太孙在河南道要强推诸般革新之事,尤其是在眼下,整座河南道都处于惊弓之鸟的情况下。
很难说到时候,又会激发出怎样的矛盾。
东湖庄便只有一座,可河南道就没了南湖庄?西湖庄?北湖庄?
高于光甚至想要修书回京,提醒尚书,吏部该回头瞧一瞧这两年秦王殿下在推行六道田赋事期间,地方上是否都如河南道一般。
如果当真是那样的话……
高于光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正当这时。
衙门外忽然便是一阵的锣鼓喧天。
当众人纷纷闻声侧目转头,向着外面张望过去的时候。
便听到洪亮的声音,已经是从衙门外面传了进来。
「圣旨!」
「皇太孙接旨!」
这时候竟然有朝廷的旨意来了。
众人心中一顿,不由揣测起来,朝廷这一回的旨意到底是说什么的。
朱允熥还在忧虑河南道的事情,此刻听到有旨意来了,亦是好奇起身。
等他走到公堂外的时候,从应天赶来的传旨差使们,便已经是进了衙门。
布政使司衙门里少数还被留任的吏员,当即抬出了供桉,点上了香烛,设桉接旨。
朱允熥疑惑的看着手捧圣旨的人。
是应天皇城内廷二十四衙门司礼监的大太监吴良生。
吴良生手捧圣旨,满面笑容的望着朱允熥,低声道「殿下,这道旨意,您该跪接的。」
朱允熥目光一闪,这些年自己接的旨意,大多都因为老爷子的宠爱,不曾有过跪接,便是设桉也是少有。
今日却要自己跪接。
他想了想,便是一挥衣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臣,恭迎吾皇圣旨。」
吴良生一抖眉,微微侧过身,算是躲过了皇太孙的跪接旨意。
而后便捧开圣旨,中气十足的诵读了起来。
「奉……」
「册文曰朕奉教大明,缵膺鸿绪、夙夜兢兢,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嫡孙允熥,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
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予朕之权,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兹命皇太孙允熥,持宝玺内升文渊阁,外镇天下,分理庶政,抚军监国。所行之地,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孙决之;百官任免之事,皆奏皇太孙决之。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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