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译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攀安知,开什么玩笑,如果是同一个阶层,彼此之间还有礼仪之说,从古至今,没看到哪位当皇帝的和一个乞丐讲过平等和礼仪。
不知不觉间,在大明一个普通的通译的眼里,这三个国王,就如同乞丐一样,这和朱高燨在本国内倡导“以人为本”的理念,有着重要的关系。
这通译都不知道该如何和三位国王解释了,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明天你们看了我大明教训小琉球岛的不敬之后,我再来和三位讨论这件事。”
说完,通译起身行了礼,不等三位国王同意,转身便走了出去。
三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先是大明的皇子殿下没有给予他们应有的敬重;紧接着,又是被军士们羞辱;眼下,通译对他们又是这种态度,这让人感觉太不好了。
“大明这是在欺负人!”攀安知非常气愤,也顾不上和武宁、汪应祖之间的宿怨,不管不顾地抱怨。
汪应祖也冷哼了一声,虽然不说话,却是认同攀安知。
武宁有别的想法,他透着小玻璃窗朝外看,景物清晰明了得好似在外面,忍不住上前伸手摸了摸那玻璃,冰凉光滑,透明如无物。
这是什么?并非是磨制过的云母,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船只轻轻地飘荡在海面上,可以看到海水在荡漾,可在船舱内却平稳得如履地面,与他们自己的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物件。
其余二人都注意到了武宁的动作,忙凑上前来,汪应祖也摸了一把,问道,“这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另外的两个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时候,三人才开始注意起船舱内的一切来,两侧是上下铺,骨架是用方钢和角钢制作,连接处都有些如蚯引般可见的余肉,涂上了白色的油漆,让人看不出怎么连接起来的。
这里,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因为无知,而恐惧。
三人惶恐不可终日,连协议也顾不上研究了。
“怎么办?”攀安知忍不住问道,他最年轻,遇上了事情,难免会沉不住气。
武宁看向汪应祖,这时候,三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命运共同体,而汪应祖年纪最大,他们暂时决定连接成一个阵营,共同进退。
“今日,我当着殿下的面,说了那些话,他对我根本不应承。我当时以为他年轻,听不懂,或是不愿意搭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大明让我们签订这样的协议,我暂时也看不出不妥来。”
汪应祖开始分析起来,“他们所说的矿产资源,还有石油,到底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他们说,可以用这些来换大明现有的东西,你说我们可不可以换这样的大船?”武宁问道。
汪应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向大明提一下要求,能不能让我们参观一下这船只?这船没有封藩,也没有看到橹匠,我怀疑是仙器。”
难道说,大明举国成仙了?
三人暂时达成了一致,让人去请通译前来,提出了要参观军舰的要求。
通译想了想,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我得去请示狗儿公公。”
三人并不觉得通译的话有什么不对,汪应祖拱手道,“还请通译大人帮忙通融,若事成,我等必定感激。”
通译心说,你们感激能感激什么?无非是什么土特产,他现在哪里缺土特产,要是能够有辆自行车,他就能挤入大明的特权行列了。
通译转身出了舱房,来到三层,请小太监传达三山王国国王的要求。狗儿正服侍在朱高燨身侧,听了小太监的话,笑着这要求说了,道,“这三位国王,是从未见过我大明这般的军舰,想要开开眼呢。”
朱高燨没当一回事,也不觉得对方看一眼就能把这复制粘贴了去,笑着翻了一页手中的话本,道,“他要看就看,别让他随便动东西就是了。”
“是!”狗儿转身走了过来,对小太监故意高声道,“去跟他们说说,四皇子殿下恩赏,可让他们四处看看,可千万别碰了哪个机关,若是出了事,或是坏了什么,把他们那小国卖了都是赔不起的。”
“是,狗儿公公,小的在旁边看着,保准只让他们的脚底板碰地面,哪儿都不让他们碰。”
“算你机灵,去吧!”
船上的日子实在是无聊,不好打发。
朱高燨看了一会儿书,便又百无聊赖起来了,他靠在贵妃椅上,头顶是太阳伞,如此悠闲的海上时光,少了前世尘世的喧哗反衬,便有些寡澹无味起来。
“搬个桌子来,拿点纸,拿支笔过来,正好爷有点灵感了,设计一点新巧的玩意儿出来。”
“是!”狗儿忙安排人忙活去了,生怕多耽误一会儿,朱高燨的灵感就飞了,这可是罪大恶极的事啊!
桌子很快搬来了,纸和朱高燨习惯用的铅笔也削得好好的,拿了过来,朱高燨让人把贵妃榻撤走,坐在景清坐过的玫瑰椅上,不由得开始沉思。
大明现在有什么?
大明有了电,但电力远远不足。应天府的小型热电厂也仅仅能够供皇宫里几座主殿的供应,和大明帝国学院的工业化试制;无他,本身发电不足,损耗也很严重。
而北京那边是建起了大的热电厂,眼下供北京和直沽那边的工业生产,装甲车生产线,汽车生产线,枪炮生产线和军舰生产线,基本上把电能就拉光了。
所以,朱高燨将想随手画个电饭煲的图纸出来的心思就澹了,要加大热电厂的投资,至于说,在哪里建热电厂,朱高燨想,还是在直沽那边建一座大型的热电厂,最好能够把北面附近的几个省的电力考虑进去。
而这一次建热电厂,就要把环保方面的要求都考虑进去,他不想将来的大明成为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终年被雾霾笼罩,不见天日。
还有,这一次远洋,因为来不及,他也没有来得及弄无线电通讯,导致到现在只能通过旗语和信号灯与后面的船只进行交流,这也是一块空白。
朱高燨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
三山国的国王王子们在小太监和通译的陪同下先是在三层进行参观,得知那架起来的都是炮台,他们忌惮不已,也有些不想看这些令人恐惧,汗毛倒竖的武器。
武宁道,“不知这艘大船是如何运动起来的?可否带我们去船舱下面看看?”
或许有橹匠躲在最下面,只是他们看不到而已。
“好啊!”
这也正是小太监想展示的一面,当初,他刚刚上这军舰的时候,也是好震撼啊,也很想知道,这船到底是怎么动起来的呢。
只不过,等看了动力装置之后,他也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和通译将三人带到了动力系统这一层,偌大个舱层内,只见少量几个人,并没有如三人所想的那样,上千个待命的橹匠。
“这船是怎么动起来的?”
三人看着只有看不懂的装置,而无橹匠的舱层,满脑子都是懵的。
“这……我们也不知道!”通译笑着,原本无知是一件让人很羞耻的事,可眼下,这个无知,答不上来,却让他感到非常自豪。
大明的军舰果然是仙器。
三人想到了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艘船队中,也有他们熟悉带着桅杆的木船,数十上百的橹匠,而唯有这些铁制的船才没有这些原本应该有的东西。
只有“仙器”才能说明这个问题,仙器是何等珍贵,不可能处处都可见。
这一刻,三人有种想要跪下来膜拜的冲动了。
“请三位移步餐厅,到了该用餐的时间了。”
舱内响起了铃声,看时间,也到了午膳时刻了,通译肚子饿了,便邀请三人一起去餐厅用餐。
看不懂,也什么都没有看到,仙器也不是他们能够窥其端倪,仨人也放弃了探索,表面上很平静地跟着通译离开了动力舱层,上了一层的功能层,用餐区热闹起来了。
不过,人也还是不多。
舱室里弥漫着食物的好闻的气味,三人紧张了半天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一些,他们看到端着餐盘的军士彼此谈笑风生,有的就近坐在座位上,有的则出了舱室。
外面的甲板上的空地上放置了可以折叠的桌椅板凳,太阳伞遮挡住了头顶并不热烈的太阳,这些军士们便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边用餐边讨论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
餐盘做得很奇怪,四四方方一块钢板,光亮如银,中间凹陷去四块,深度约有一寸多。
三人跟在通译的身后,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一个餐盘,一双快子,排在了军士的后面。
汪应祖排在第一位,他来到了打饭菜的窗口前,抡勺的厨师正要将红烧鱼舀到他的盘子里,可是看了他一眼,却又收回去了,“你不是我们军舰上的人?一顿饭两百文钱,去那边买餐票再过来。”
说完,这厨师便伸长了脖子,喊了一声,“下一个,要买票的先让开,让后面的人先来买。”
武宁和攀安知被无情地挤了出来,和汪应祖一起走到了通译面前,三人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羞辱不羞辱了,他们只感到了紧张。
来者是客,大明竟然连一顿简膳都不提供了?
三人莫名就有些着急了。
通译一快子都没有吃到嘴里,就将快子放到了餐盘上,忙起身去跟厨师交涉,“他们是三山王国的国王,是来拜见殿下的,要他们自己买票吃饭,这不合适吧?”
“没办法啊!”那厨师一面给军士们打饭,一面道,“大明的规矩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再说了,每一艘军舰上的人员支出都是有预算的,我们虽然是跟着殿下的这一艘军舰,规矩还是没变。要不,您去跟狗儿公公申请一下,过来记个账,看将来怎么算这部分的开支?”
通译傻眼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反驳也没有用,只好道,“我去问问狗儿公公。”
狗儿乃是朱高燨的贴身内侍,总是不离朱高燨左右。
天已经擦黑,朱高燨还没有用膳,他用脑过度之后,总想吃肉。
船上虽然没有鸡鸭鱼肉,但只要有武器,舰队靠近海岛,狗儿与谷允商量,白天派人去岛上猎了不少野味。
一盘红烧狍子肉,一盘豆芽菜,一盘野鸡菌孤汤,一碗白米饭,正摆在朱高燨的桌上,散发出令人口水直流的香味。
朱高燨依然在伏桉工作,狗儿正愁如何请朱高燨去用膳,再多等一会儿,凉了,口味就会大打折扣。
通译到了门口,正好军舰不知为何晃动了一下,他一时站不稳,撞在了门框上,发出“冬”的一声响。
朱高燨的思路被打断了,抬起头来,看到通译捂着额头,一副惊慌惧怕的样子,噗通跪下来,拼命磕头求饶。
朱高燨皱了皱眉头,朝狗儿看了一眼。
狗儿忙道,“起来吧!”
那通译便知道自己过关了,朱高燨一向都不会苛待人,可这份小心谨慎,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耐以生存的规则。
“有什么事?”朱高燨问道,他接过了狗儿递过来的热帕子,将手擦了擦。
“回殿下,属下来找狗儿公公,是想,想为三山国的国王和王子们求个情,想招待他们一顿简餐。”
朱高燨有些不高兴了,“他们来拜见本王,两手空空而来,开口就说本王的皇爷爷当年恩赐他们多少多少,但凡还有点良心,最起码也要带点礼物前来,现在还想让本王请他吃饭?难道他们一顿两百文钱的餐费都拿不出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狗儿公公眼见朱高燨不高兴了,忙朝通译摆了摆手,打发通译外边等着去,他弓着腰,请朱高燨去用膳,劝道,“殿下也别和一帮野人生气,谁家还没有几门穷亲戚,一年到打秋风的多了,生气还生气不过来呢。”
“这都多晚的时辰了,殿下再不用膳,饿着了,等奴婢回了宫,皇上是要拿奴婢问罪的。”
朱高燨倒也没有生气,他笑了一下,走到桌边,看到桌上一碟豆芽菜,愣了一下。
他自然没有忘记系统奖励了他一盆豆芽菜的事,指着问道,“这豆芽菜是哪里来的?”
狗儿笑道,“船上的厨师本来就会泡豆芽菜,常年出海的都会这一手,不过,这盆豆芽菜得来也是意外,有一盆黄豆,不知怎么就淋了水,放在角落里,昨日被人翻出来了,一看,竟然长了满满一盘豆芽菜,今日,大家伙儿就有口福了。”
常年不吃青菜,缺乏维生素,对身体会有很大的损伤,会得很多病。
这个时代,又没有冰箱冷藏食物,也不像后世可以提炼维生素做成泡腾片,用来补充维生素。
在来之前,朱高燨让人准备了大量的柿叶茶、绿茶、干辣椒和水果罐头,茶叶不限量供应,但人都有口腹之欲,吃多了鱼肉,入口能吃青菜,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朱高燨夹了一快子豆芽菜,大口吃起来,边吃边道,“到时候沿途多收点豆子,不拘黄豆,绿豆什么的也行,可以在船上泡豆芽菜。要说吃点青菜,辣椒是好东西,船上还有空地,搞几个水缸,多弄点土,撒点儿辣椒籽进去,看能不能生长出来,船上看点绿色也能让人心情愉悦。”
狗儿笑道,“还是殿下想得周到。”
不是他想得周到,而是想到这航海可真是一件让人觉得枯燥无味的事啊,天天在这船上,能够把人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