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日,有雨。
端午的余韵还在金陵里存余,粽叶的清香在街道上扩散,穷苦人家多半是攒了些糯米做两个粽子给孩子解解馋,从角落里拿出些结块的白糖让孩子的脸更加甜上两分,家境殷实些的,则是要在粽子里加上好些东西不让味道那么单调,至于大富人家...
那玩意儿摆着有点气氛就成了,谁还真吃啊?
今日莫愁湖有晚宴,矜持了许多天的中山王府总算是放下身段邀请了燕王的三个儿子,据说一直忙于政事的魏国公和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两人都会出席,好些金陵的权贵自然也收到了请柬,被誉为江南第一名湖的莫愁湖畔,也是早早就搭了许多的锦账。
依然是这个年代常用的野宴作态,相熟的人三五成群,亭台里食物酒水俱是上佳,赋诗的赋诗,闲聊的闲聊,年轻些的官员士子们投壶作乐,大人物们则是在高处品着权力的味道,角落处有画师在作画,侍女们的裙摆摇曳,给莫愁湖边本就极美的景色添了些光彩。
气氛在燕王三子到来后到达了顶点,这些日子朱高炽三人结交了不少的金陵权贵,比起当初燕王入京时的深居简出,堪称活跃到了极点,所以哪怕知道燕王府如今岌岌可危,也不缺人来卖这个面子。
万一朝廷削藩出了问题呢?万一陛下熄了削藩的心思呢?
做官的都要学会一个道理,那就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远远的有马嘶声传来,应该是有人在比较马术,朱高熙朱高燧两兄弟好像是拔了头魁,脸色极不自然的徐辉祖在给自己的两个外甥奖赏。
一堆文人围着的是朱高炽,那胖胖的身材实在太过显眼,听着零碎的只言片语,应该是在考较学问,国子监的士子来了不少,正满心期待地拿出得意之作请燕王世子评点。
“若论文才,本世子可当不得北平之首,众位怕是有所不知,开年的时候,北平可是出了一位...”
远处那道青衫人影旁边还跟了个青衣小帽的小厮,正举着粽子往他嘴里塞,朱高炽话还没说完,看着这幅场景就是微微一愣。
那小厮的身影怎么有些熟悉?
不过也容不得多想,这番话不过被士子们当成了谦虚,下一首诗很快又传了过来...
远处的湖边,顾怀看着被塞到嘴边的粽子,有些无奈:“你怎么不自己吃?”
“吃不下了,”徐妙锦举着粽子,“好腻。”
“吃不下了你还剥这么多?”顾怀接过粽子,咬了一口,里头居然包的是肉,“是有点腻...”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徐辉祖:“你也算回中山王府见过你大哥三哥了...接下来记着一定得听我的。”
“好的呢好的呢,”徐妙锦连连点头,头上的小帽都差点掉了下来:“我能不能去和三哥说说话呀?”
“真要露了身份,今天就走不了了,”顾怀摇摇头,“也不知道你这死缠烂打的性子从哪儿学的。”
林间的小道上,东良才的身影显现,朝着顾怀点了点头,顾怀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差不多了。
高大的楼船接近了岸边,烛火点了起来,连绵的锦账好像一团灿烂的星海,有身份能上楼船的人们呼朋唤友,簇拥着今日宴会的主角熙熙攘攘地走上踏板,中山王府的侍卫和燕王府的侍卫分列两边,持刀警戒。
像是个局外人的青衫书生带着青衣小厮也上了船,站在甲板上听楼船里传出来的丝竹声,在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一些事情在悄然发生着。
徐妙锦察觉到了什么,担心地扯了扯顾怀的袖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