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冷了下来,雪虽然还没下,但寒风拂过脸庞已经能带来刺痛感,顾怀呼吸带出的白雾在空气中慢慢消散,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宁王府。
今天是个大日子,如果不出意外,大军就要开拔离开大宁了,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北平那边的消息不停传过来,不只是朱棣,只要家人还在北平城中的士卒都已经急不可耐地准备回去进行救援。
此时的城外沙场上,应该是在点兵聚将了?昨日朱棣倒是有问过顾怀要不要独领一军,但深有自知之明的顾怀果断地拒绝了,虽然这些日子一直有在学,但现在论起打仗他还是个半吊子,真独领一军那就是对手底下士卒性命的不负责,北平那个血肉横飞的战场,容不得一丝失误。
他对自己有一个清楚的认知,通过未来人的一些知识,还有预先知道历史走向的便利,耍些小聪明做点查漏补缺的事是没有大碍的,但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强行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在这一点上,他顾怀要比李景隆好上太多。
相比起上一次进宁王府,这次走进来能清楚感觉到连空气里都充斥着股萧条气息,想来也是,吃穿用度虽然没有裁撤,但朱棣还是在外面派了不少人看管朱权的一举一动,堂堂宁王如今居然落得这般幽闭田地,在自己的藩国成了困在王府里的囚徒,每日只能对着下人发发火气,难怪整座王府都充斥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只是顾怀这次来却不是见朱权的,叫他过来的,是宁王妃沙宁。
按理说大宁的事情告一段落,顾怀和宁王府就差不多成了路人,而且沙宁的脾气心性,顾怀也确实不太想和她打交道,只是沙宁好像预料到了这一点,在托秘谍司谍子带话的时候说得明白,今天要是见不到那个秘谍司主官,就别怪她把一些大家一起去死的消息说出来。
得,不用多想,沙宁的脾气还真干得出来那种拉着自己自爆的事情...当初进那栋小屋是有人看着的,说什么都没发生,谁信呐,他顾怀有多大的脸让一个王妃抛弃名节来拉他下水。
依旧是那座见客的偏殿,连烛火的位置都没变,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顾怀解下披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沙宁。
理所当然地憔悴了很多,也没有像以前那般化妆,天生丽质不仅没有被掩下去,反而越发像是个瓷娃娃。
“见过王妃娘娘。”
“来了?”沙宁放下茶杯,语气很淡,“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王妃都那般说了...”顾怀直起身子,“不得不来。”
沙宁托着下巴,没有盘起来的头发散落在脸颊两侧,调皮地钻进有些宽松的衣领里:“我还以为你不在乎,你们这种人,拿到了想要的,不就喜欢把人弃之如敝屣么?”
“这话是有歧义的,娘娘,不能乱说,”顾怀皱了皱眉,“娘娘寻我到底何事?”
沙宁看着他的眼睛:“我听下人说,大宁卫和三护卫已尽入你们手里,松亭关你们也打下来了?”
顾怀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一旁坐下:“刘都督弃暗投明,大宁卫三护卫大多数将领倒戈,自然兵不血刃地接收下来,刘都督原本就是松亭关的守将,见了刘字大旗直接开了关门,根本不用打。”
“燕王带了五万人出北平,大宁都司共计七万余人,朵颜三卫精骑南下了一万五,如此说来,燕王兵力已近十五万?”
顾怀点了点头:“差不多是出关时的三倍,除去永平一战,还有大宁攻城时的伤亡,加上松亭关归降后一路招降的关外府兵,如今也确实有了这么多的兵力。”
“这样啊,”沙宁挑了挑眉头,“这么说来,确实可堪一战了...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燕王赏了你些什么?怎么连个官职也没有,连领军都不让你领?”
顾怀似笑非笑:“功劳不全是我的,埋这样的刺也没意义...娘娘还想做些什么?”
眼看顾怀油盐不进,沙宁咬了咬嘴唇,憔悴神色反而有些让人我见犹怜:“这样幽禁的日子,王爷他...燕王如此信任你,你能不能...”
“不能,”顾怀垂下眼帘,“那天王府中发生的事,娘娘不会忘了吧?事实上宁王殿下在不在都不重要了,王爷只是禁足,已经很让步了。”
“让步?取了大军,夺了大宁,还把人幽禁在王府,从此只能当一个招牌,这叫让步?”沙宁猛然起身,脸色扭曲,“而且我哥哥也死在你和他的手里!”
“终于忍不住了?”
“是!我恨不得让你们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