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持续了一整夜,李景隆率领的援军最终在黑夜里彻底溃败,李景隆本人逃窜回了郑村坝大营,而他和北平城下攻城大营的联系,也彻底被切断。
天色渐明,厮杀一夜的燕军也是人困马乏,燕王见北平仍在自己手中,而城外的南军大营在瞿能手里依然算得上固若金汤,只能强行按捺下攻营或者追击李景隆的心思,鸣金收兵开拔回营,原本燕军大营已经落进了南军的手里,但这一夜打下来,瞿能和朱棣两军惨烈厮杀都伤亡惨重,而李景隆和三位朝廷都督带的援军已经被彻底冲垮,自然没人会阻止燕军回营。
唯一有威胁的是粮草,朱棣带兵入关时,从大宁、松亭关、兴州等地陆续获得了大量粮草辎重,只是一路急行加上运输不便,现在一大部分补给仍在路上,而被留下看守燕军大营的南军士卒也不是蠢人,看见大势已去,逃窜的同时干脆放了一把火,把燕军大营里的辎重粮草付之一炬,这样一来燕军立刻就粮食吃紧了,这也是朱棣没有让人立刻追击的理由。
经此一役,北平城外的南军死伤过万,三位朝廷都督所带援军几乎全灭,而李景隆手下的大军尽数溃散,弃械投降者数万人,三万骑军刀都砍卷刃了,杀死的南军居然还没投降的多。
而更多的南军,则是亡命般地逃向了南方,逃向了郑村坝的南军大营。
回到营盘,燕军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埋锅造饭,军粮还剩下三日,也就是说三日之后再进不去北平城,或者打不垮城外的攻城南军,那燕军就要面临断粮的风险了,但一夜血战,是不可能饿着士卒的,三军将士俱都吃了一顿饱饭,只是那些投降的南军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馋得直咽唾沫,如何解决这些投降和四散奔逃的南军,成了朱棣眼前最大的问题。
杀是不能杀的,不止带兵冲锋大难不死的顾怀如此进言,就连朱棣麾下的将领都达成了这么个共识,如果坑杀了降卒,那就是断自己的后路,势必让如今士气低落的南军从此勇往直前,再不思退路,可要是招降或者关押也不成,因为大营现在养不起这么多兵。
那可是近四万降卒...燕军存粮本就只有三日,再养着这么多不能上阵不能坑杀的兵,燕军士卒吃什么?到时候要是败了,说不定这些降卒还要趁机作乱。
在大帐里端着个碗的朱棣和顾怀商议良久,这才对左右将领道:“兵在精而不在多,俺兵马虽少,又接连损兵折将,但这些南军士卒实不可用,眼下李九江还在郑村坝虎视眈眈,这些南卒又逢此大败,久离故乡,若是招降,定要坏俺军心...不如放之归去,反正明后两日,俺还要和李九江打过一场,他来不及收拢这些残兵!”
左右将领连连称善,朱棣便下令让这些降卒吃顿饱饭,然后告知他们,次日一早就放他们归乡,顿时军营哭声四起,让人嗟叹。
只是朱棣头疼于军粮问题,仓皇逃窜回郑村坝的李景隆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北平城外的南军...也是要等着吃饭的。
朱棣兵力有限,昨日夜战,来阻截援军的只有三万骑兵,还有朱能所带的右军步卒而已,李景隆逃回郑村坝才想明白,自己还是太过贪功冒进,若是稳扎稳打慢慢驰援,城下的大营不出事,自己就把朱棣包了饺子,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明明还有二十来万人的郑村坝大营,如今居然只剩不到十万人马,鬼知道现在还有多少士卒在外面负隅顽抗,逃跑保命。
亏得自己之前留了些人马守卫郑村坝大营,燕军没能对大营下手,粮食辎重都保存完好,供应这逃回来的十万人马不成问题,但之前省吃俭用,城下大营的粮草都是由这边拨付的,眼下燕军骑兵切断了两个大营之间的联系,骑兵巡弋官道,这边能有什么法子送粮食过去?
而要是没有粮食,瞿能再怎么能打,也不可能一直像昨夜那样死守下去...更何况又败了这一仗,军中士气简直低落到了极点,李景隆不用出营帐,就能听见军营里四处的哀叹哭嚎声。
有些是怕,有些是恨,有些是对于接下来战事的信心丧尽,但最让人心烦意乱的,还是那伤兵营里的凄厉惨叫声。
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忍饥挨饿、担惊受怕的士卒弃械逃走,当麾下将领将这一点报上来以后,李景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