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近了新年,德州城虽是军镇,但也还是有些过年的气氛,等过了年,就是建文二年了,所有人一开始都以为朝廷会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扫平燕王,但谁能想到这仗不仅在建文元年打完,反而还有越拖越久的趋势?
腊月十五的夜晚,酒楼打烊得比较早,毕竟军营里像是出了什么事,今儿没什么客人,酒楼的伙计们依次到了柜台领薪水,顾怀和芒种正拿着账本对着账一笔一笔发下去,一旁通往后院顾怀和几个谍子房间的帘子被挑起,苏玉端着一只大木盆从里面走了出来,里面都是顾怀的换洗衣服。
自从上次顾怀允许她每日只在忙时来帮忙,却照全天发工钱以后,小丫头就对他感恩戴德,不知道怎么报道之下,就开始替他收拾房间、洗洗衣服,除了没有自荐枕席,简直就跟他的老婆没什么区别了。
除了芒种对这事极为不屑以外,酒楼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常拿这事儿取笑小丫头,小丫头脸红红的也不反驳,好像...还颇为欢喜,根本不看他姐夫老贾那张比灶王爷还黑的老脸。
其实顾怀也是多少明白她心意的,刚刚长大的女孩子总是对他人的一点善意极为重视,不过他并不是小丫头喜欢的那个酒楼掌柜,而是燕王手底下的谋士,是朝廷通缉的造反贼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在这一点上还是装糊涂的好。
“掌柜的,你的衣服都洗好了。”
“唔,谢谢小玉,这是你的工钱。”
“谢谢掌柜的,”酒楼这种月钱都是十五发,为了避免伙计领到银子就跑了临时找不到人顶,往往都要压上半个月,苏玉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月钱却没有缩回手去,一双大眼睛带着些火辣味道瞟着顾怀:“掌柜的,你一个人过年?不嫌冷清吗?”
“倒也是一个人过...”顾怀愣了愣,“不过这几个伙计也是要一起在酒楼过的,而且年节时候外面有些铺子应该不会关,出去逛逛也就消磨过去了。”
“喔...”没有从顾怀嘴里听到想听的话,苏玉有些失望,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一旁被其余伙计揶揄目光打量了半天的老贾终于受不了了,恶狗扑食般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离过年还有十几天呢,着什么急拜年!掌柜的,我们这就回去了。”
“好好好,早些准备也是好的,记得多置办些年货,好好过个年。”
顾怀笑着点头,全然无视了苏玉眼里那若有若无的幽怨,还有那莫名如芒在背的感觉。
老贾把小姨子拉着出了门,埋怨道:“你个姑娘家家的,跟一个大男人这般亲近做什么?他三十好几了,还光棍一条,你凑那么近,不怕别人说你闲话?”
苏玉瞪他一眼,有些不服气:“三十好几怎么啦?我这不是看他一个人过年冷清,想过来给他做顿年夜饭么?”
老贾嗤笑一声:“冷清个屁,单身的爷们,青楼里一钻,还会冷清?”
“掌柜的才不是那种人!酒楼里来了俊俏的姑娘,他都不多看一眼,我早注意着呢。”
“三十好几的男人,身边还没个女人,能这么君子?多半是有病!”
“你才有病!”
老贾得意洋洋:“我有病?都生三个大丫头了,能有什么病?”
两人就这般斗着嘴在夜色里远去,等到转角处,小丫头依旧叽叽喳喳地往前走,而老贾则是轻轻捏了捏怀里一个小小的纸包,满心得意。
花了这么些天,终于趁那小满不注意把这玩意儿弄出来了...看起来吃了是没什么问题的,那一开始威胁告官敲酒楼一笔的算盘就落了空,改进食谱又不犯王法,不过这些日子酒楼生意好成这般模样,倒是让老贾生了些别的心思。
自己能不能把这玩意儿也搞出来?
不行,回去得研究研究!
……
新雇的伙计都走了,顾怀放下账本,看向身后的芒种:“刚才为什么我背后会有寒意?你对我起了杀心?”
幸亏谷雨小满他们都不在,要不然听见这话怕是真要脸色一变。
芒种垂下头继续打着算盘:“没有。”
顾怀有些无奈,眼前这女子还真不好管,她不想开口的时候,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
拿主官的身份去压?芒种都不带怕的,从大宁回来以后顾怀不是没起过查一查她的心思,但她本就是秘谍司的人,秘谍司官署里留存关于她的档案理所当然地全部消失不见,而且她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得知了顾怀在查她,还闹了好些日子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