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马的朱棣收回看向百孔千疮城墙的目光,握了握马鞭。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了,济南城内弹尽粮绝,他又何尝好到了哪里去?孤注一掷地攻打济南,几乎耗尽了白沟河一战的战果,而就在今天,济南终于到了他的手里!
从今以后,他就不再是一个只有北平的造反流贼,而是真正坐拥了北境,可以和龙椅上那位争一争江山的藩王!
和郑村坝一战、白沟河一战不同,这次攻打济南,为的不是消灭朝廷的有生力量,而是为他自己赢得一个可以安稳下来发展兵力的后方!只要有济南立在这里,朝廷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想打就打,想守就守,从今以后,攻守之势,彻底逆转!
城墙上的欢呼极为高亢,朱棣已经可以看清那些喜极而泣的百姓,他们一窝蜂地涌到了前面,想要看清朱棣的模样,朱棣坐在马上,项背悄悄地挺直了。
济南的城门很高大,城门洞自然也很是幽深宽敞,洞开的大门内,原本用来抵住城门的沉重条石都被搬开,堆到了两旁,十余个赤手空拳的守城士卒跪伏在两侧,以额触地,头都不敢抬,六十个亲卫越过朱棣,先一步进了城门洞分列两旁,甲胄铿锵中,他们的手已经抚上了刀柄,但凡城内有异动,他们就可以第一时间护着朱棣撤出城门。
透过阴暗的城门洞,朱棣已经可以看见尽头处阳光下的香案,一脸复杂的铁铉盛庸带着一众官吏身着官服,朝着这边遥遥拱手,展露臣服的姿态,朱棣内心的火热在这一瞬间高涨起来,之前多少次夜里对着这座城池望洋兴叹,而今天,这座城池,即将属于他了!
亲卫们巡查完毕,没有发现埋伏的刀斧手、弓箭手,朱棣轻踢马腹,靠近了城门。
“近了,近了”
面色黧黑的铁铉心跳得极快,他的脸上是温顺臣服的表情,双手微微拱着,但眼睛却死死盯着朱棣的声音,计算着他胯下战马的速度,计算着他要多久才能走到那个他设想了一天一夜的位置。
城门洞的上方,原本放着千斤闸的位置,此时正放着一块巨大的铁板。
铁板黝黑,在阴暗的城门洞里显得丝毫不起眼,看起来就像是城门洞的洞顶,甚至骗过了朱棣的亲卫,只是为了防止被发现,这铁板还是不能太大,城门洞上方本就有存放千斤闸的凹槽,此时那铁板放入其中,竟是合情合理。
没错,燕王身边有亲卫,而且燕王本人也会有防备,要是等他入了城,就不好下手了,唯一的机会,就是一击毙命,让他死在城门洞里!
只是这时机却有些不好把握,早了,燕王会被挡在外面,晚了,他完全可以从容逃命。
见手下亲卫没有发现异常,朱棣露出些笑意,他甚至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受降时怎么给铁铉等人留些面子,毕竟一想到这三个月来的苦闷,他心中总是能泛起一股杀意。
近了,更近了
铁铉喉头发干,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等到朱棣进了城门,他踏前一步,高喊道“千岁!”
乍听之下并无问题,封王加爵之后,本就可以称呼燕王千岁,但这并不是铁铉在恭迎朱棣,而是动手的信号!
那几个跪伏在城门洞中的士卒抬起了头,只听“咔”的一声,城门洞上方,实心的大铁板带着风雷,猛地落了下来。
为了防止预判失误,铁铉甚至用的是铁板而不是刀,为的就是只要朱棣连人带马进入范围,就会在这铁板下成为肉酱,而且他计算得也极为准确,按照朱棣的速度,他应该正好走到那铁板下方,到时就算他有所反应,也必然逃不过那呼啸而下的铁板。
到时候别说三层皮甲了,就是三层铁甲,也要在这铁板之下死无全尸!
只是铁铉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朱棣在走入铁板范围的一瞬间,鬼使神差地勒了一下马缰,虽然只是极短的一顿,却让那铁板擦着他的鼻子落下,刮起的风吹动了他的头发,重重地砸在了他骑的战马马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