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强大的舆论攻势,对于一个人的心理摧残可想而知,面对千夫所指,从回到金陵就闭门不出的李景隆也顶不住了,甚至连府上的下人出门买菜都要偷偷摸摸生怕被人认出来,被一次又一次拉出来鞭尸的李景隆彻底病倒,而这个消息传出来,迎来的是百姓们的集体欢呼,有些生猛些国子监愤青的甚至跑到了曹国公府前烧起了黄纸。
太悲哀了。
而李景隆这次也确实不是装病,他是真的病倒了,从徐州开始,他的心理状态就开始极度压抑,回到金陵更是大悲大喜,命是保住了,可他爹李文忠的脸算是被彻底丢光了,如今金陵更是莫名其妙民声讨他,换了谁能受得了?
这么一想当初还真不如死在战场上。
而此时,被另外一件事分走了精力的锦衣卫,也终于是窥见了一丝苦苦寻觅的蛛丝马迹。
裴昔拿着两张宣纸对比了一下,轻轻笑道:
“找到你了。”
……
最近金陵总是阴天,已经进了冬天,气温也慢慢降了下来,江南的初冬,总是湿冷,这种冷和北方那种大雪纷飞水落成冰不一样,并不算冻人,但那潮湿、阴冷的空气总是让人连呼吸都极为难受。
在贡院的角门外,有一家专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因为这里离贡院和国子监都近,客源充足,一年到头的生意还算不错,掌柜名叫张松,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而此刻的他,正卖力忽悠着眼前的客人:
“这位公子您可瞧好了,这方砚台泥质细腻,色泽浅黄,造型新颖,纹饰又古朴大方,乃是不可多得的佳品,保管您卖了平日用着有面子,若是您要买,我还送您一方漆盒,和这砚台极搭,您看如何?”
正看着砚台的客人明显是个穷酸书生,光看穿着就知家境不怎么好,但国子监这种地方,想静下心来读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文房四宝充门面还是要的,不然怕是没有同窗能正眼瞧自己,见张松说得实在诱人,那穷酸书生咬了咬牙,便摸出了攥得满是手汗的一两碎银,拿下了这方砚台,张松麻利地打包好,送他出门时还不望勉励几句学业,这才看着那书生抱宝贝似的抱着砚台走了,一脸慈眉善目的模样。
穷酸书生刚走,立马就有个笑吟吟穿着棉袍的书生走上前来,张松笑呵呵开口:“这位公子,可是要买文房四宝?咱这店里...”
书生摇了摇头,笑道:“不买,只是想印点东西。”
张松一怔,失笑道:“客人,小店只卖文房四宝,这印东西的事...”
“呵呵,只是简单的一页薄纸,花不了太多功夫,那些印刷坊都不乐意接这活,说要重新雕版不值当,我看贵店倒是清闲,这活真不接?”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轻轻往前一推,张松抬起来一看,登时脸色就变了,那张皱巴巴的纸,正是那天诗会上广为散播的燕王揭帖。
而对面的那位书生,也收起了笑模样,薄唇一抿,眼中透出凌厉的杀气。
张松大喝一声,抬脚一踹,将那书案推倒的同时,身子已经拔向了一侧,方向正是那敞开的大门,可年轻书生只是侧身一侧,就避过了飞起来的书案,等到张松站定身形,他竟已站到了张松面前,而此时那敞开的大门,也走进了好几个持刀的锦衣番子。
张松咬了咬牙,从书桌角落抽出一柄短刀,书生却再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打量着店内陈设,几个锦衣番子围了上来,张松看他们步伐稳健,身形挺拔,就知道多半是军中好手,今日想要脱困,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想到这儿他目中露出些绝望,主官大人的那些话再次出现在了耳侧,他紧了紧手腕,一把将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只是这自尽的一刀,还是被那书生给拦下了,他眼里终于出现了点兴趣,轻声开口:“看来你知道很多东西,你...是那‘二十四节气’的人?”
“你的代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