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又在德州外围晃荡了许久,终于是有探马回报了,带回来的也确实是好消息,朱棣果然还是那个喜欢使阴招的性子,大过年的就想出兵打盛庸个措手不及,平安一听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全军开拔,务必要在德州肆虐一番,给出兵进攻的朱棣上上眼药。
只是随着他带着大军进了德州,情况就越来越诡异了,因为这一路上,根本没见到几个燕军士卒。
那些原本驻扎着燕军的小城池,空了;那些官道上巡弋的骑兵,没了;甚至当他们一脸茫然地到了德州城下,才发现城头的燕军大旗都没了,整座城池空空荡荡,除了那些在一次次德州易手里变得麻木的百姓,连个燕军的人影都看不到。
平安的脸色白了白,燕军在德州囤积了超过十五万兵马,而现在,这些人都去哪儿了?
德州空了!
……
顾怀伏在马上,感受着刀子一般划过皮肤的冷风,尽量抬起身体适应着身下战马起伏的弧度,以此节省体力和马力,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一万精骑,还有被抛在身后的那片群山,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自己和朱棣想不到那条路,盛庸他们也一定想不到,但他们并不是蠢人,燕军的行动轨迹很容易暴露意图,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醒悟这次燕军到底想做什么。
但这么一点他们措手不及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当燕军全军越过盛庸布下的那道防线,就是图穷匕见的那一刻。
有进,无退!
说实在的,连顾怀自己都没想到,朱棣居然会把这一次的主攻前锋交给他,大概得益于草原奔袭那一战的经验,他也没有太多的不安,因为这种后路被断,前路漫漫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前方的一座座城池就是草原上的一个个部落,不要考虑什么撤退,不要思考什么得失,所有的路线,所有的目标,都只有一个。
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
指挥大军团作战,此时的顾怀或许还会有些乏力,但这种带着万数骑兵冲锋的事情,他已经做过了很多次,也算得心应手,就比如这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孤身骑在马上南下,而是和身后的一万骑兵联系了起来,成为一个庞然大物,恶狠狠地扑向那些拦在路上的城池。
这次是取道馆陶河,所以并不用去济南城下,顾怀稍稍放慢了马速,接过亲卫魏老三递过的地图,看向了上面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点。
他眯了眯眼睛“东阿”
……
今天是大年三十,即使是战时,山东地界的百姓们,也还是沉浸在新年的气氛里,东阿这座城池也和其他地方一样,早早地在街上挂上红灯笼,此地虽然被燕军打进来过一次,但得益于燕军平素不怎么骚扰百姓,所以街道和城池并没有遭受什么破坏,而在燕军撤退后,百姓们也纷纷回到城里,所以此时放眼望去,街道上仍是一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模样,年味儿十足。
爆竹声在城池各个角落响起,硝烟味并不让人感到反感,反而会让身心都染上了一丝新年的喜悦,连守护城门的士卒们都放松了下来,在凛冽的寒风里抱着长矛闲聊着,等待着轮值换班后去和家人团聚,或者找家酒馆喝上一杯暖暖身子。
没有人担心燕军会不会在此刻打过来,因为从德州到东阿,骑兵行军也要整整两天,更何况前线有那么多将士,燕军以往发兵也是要经历一番苦战才能进入山东地界,如今前线安稳,新年到来,战争的阴影好像短暂地离开了这里,一切都如前些年和平时的模样。
地面忽然微微震动了起来,这种震动在城内很难觉察,但城门处的几个士卒很明显感觉到了,他们停下闲聊,纳闷地看向震动传来的北边,看见地平线上突然出现的那些小点。
这一幕很难不让人想起大海边的潮汐--无数黑点聚集在一起,仿若水面之上翻涌的浪花,朝着岸边温柔优美地卷来,然后在即将看清的一瞬间,分裂向了不同的方向。
然后守城门的士卒却没感受到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意境,他们的嗓子似乎被人攥住,即使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低哑的声音
“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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