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灾期已满,这两日便有人来救你,你在此吃了许多苦头,却也得到了许多好处,一失一得,皆是天意。”
苏浪道:“晚辈明白,请前辈放心,我出去后绝不会滥杀无辜。”
闫震照悠然说道:“昔日广阳宗还是偏门小派,齐裳卿急于振兴,劝我跟他合伙,我恨真阳门独断专行,不满正通教死气沉沉,更憎恨神将门滥杀无辜,故而萌生牵制之意,就答应了他。等到广阳宗崛兴,我便与他不再有往来,但情分尚在,认真论起来,我还是你的祖师一辈咧。”
苏浪道:“弟子受宗门恩惠十二载,从不敢忘怀,每思报答,奈何魂灵遭受玷污,不见容于师门,祈请祖师明辨收容。”
闫震照笑道:“你想走我后门,这走不通,齐裳卿的广阳宗不要你了,我也没办法。不过我教授了你这么多,也算有师徒情分,你索性归入我门下吧,做我的徒弟。”
苏浪道:“这——”
闫震照道:“你怕忘本?不怕,追根溯源我也是你们广阳宗的本啊,我修的也是驭气术,我比洪眞更有资格。当然,这么做洪眞肯定说不好,但我们又何必在乎他呢。”
苏浪道:“弟子明白了,弟子拜见师父。”
闫震照的收徒礼很简单,受了苏浪三个头就算完事。
他扶起苏浪,温厚地笑道:“时候不早啦,临别之际,我别无他物相赠,只将旧日的三斤好铁送给你打造一件防身兵器吧。”说罢附耳低语数言。
苏浪听完,正当沉思,忽听得当空一声霹雳。
他发一身冷汗惊醒过来,身在监牢,言犹在耳。
他起身,跪地,面朝东方礼拜。
四更时分,有使臣自皇宫来,直入北府司诏狱,将苏浪带了出去。
原来那日司空百岁落水后,被凉水激醒,一时吓破了胆潜伏在河底不敢动,待众人擒获苏浪后再来寻他时,恰遇京兆逻卒和洛城守备队同时巡逻至此,杀手无奈退走,司空百岁因此得以幸免。
他本想一走了之,又放不下个“义”字,便四处托关系将事情捅到了太子独孤赢韧那,希望借助太子的力量把人捞出来。太子询问陈时维,陈时维深知此事水深似海,便一口咬定苏浪不是被人绑架,而是私自外出游玩,类似的事曾经发生过,所以太子深信不疑。
此路不通,司空百岁又求助于芈家兄弟,兄弟俩找了一些关系,这些人听说苏浪是因得罪了小妖精而失踪,便无人敢再触碰。
司空百岁走投无路之际,倒有两人主动找上门来,原来是苏浪在江南时认识的苏家兄弟。蛮族入侵,苏家兄弟也应征入伍,希望沙场建功,以为晋身之阶,只是江南的兵马尚未接战,蛮族已经大败,战后朝廷为了笼络江南世族,倒是没有亏待江南子弟,该有的封赏一样不落。
苏家兄弟凭借军功来到神京城,因一位贵人的关照,被征调进兵部四方司。
兵部四方司是军中的调查系统,职权十分广泛,与司夜监和北府司鼎足而立,只因其目标主要在军内,故而名气不够响亮,但论实力其实不在司夜监和北府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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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乃是帝国的核心机构之一。因为那位贵族的特殊关照,便是在四方司这样的核心机构里,二人也是便宜占尽,步步高升,深得上司的信用。
一些事看起来很复杂,其实说开了也就那么回事。苏厦是公府尪的私生子,此事经萧潜、罗正海那么一闹,在神京城的官场里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而江南的苏家家主似乎也看清了形势,有意让他的螟蛉子认祖归宗,以此换取他的亲生儿子的前途地位。
这看起来是笔很公道的买卖。
混官场需要一个好的出身,苏家兄弟的出身不算低,又都是天武会认证的高等武士,但要想更进一步,还需要在文学方面有所成就,于是二人也来到了北清书院,是和芈家兄弟一样的心思,来混张文凭。
得知苏浪也曾在此读书,苏家兄弟便寻到了司空百岁,恰逢司空百岁为营救苏浪闹的焦头烂额。二人初来乍到,也不知京城里的水深水浅,听闻老友受难,便一个劲地嚷着要为好兄弟出头。
苏厦此刻虽未认祖归宗,但与公府家族早已眉来眼去,公府尪的四子一女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公府尪的长子公府函,次子公府兑,和女儿公府月华甚至都成了苏家兄弟的好朋友。尤其是公府月华,年纪尚幼,一派天真,听闻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要为苏浪出头,便一口答应要帮忙。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一心想替哥哥出头,也听过苏浪的名头,对其有着朦胧的好感,更主要的是她很看不惯悬铃儿的骄横跋扈,也无心去算计跟悬铃儿翻脸会给家族带来什么麻烦。
彷徨无计的司空百岁算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缠着公府月华去救人。
公府家族在朝中根深蒂固,与帝后关系都十分密切,此次帝后相争,公府尪一直是坚定地站在皇帝一边,待皇帝取得全胜后,又成为母子间媾和的桥梁,巧妙地化解了母子相残的人间悲剧,因此他现在的地位如日中天,朝中大小官员谁敢不给公府家的面子?
公府月华很快就打听到了苏浪被关押在北府司的诏狱里,按照小妖精的意思,早晚是要把苏浪做掉,倒是北府司的一干老油条留了个心眼,一直拖着没办。
公府月华侦查完毕,开始向北府司要人,牛神功自然要推给悬铃儿。悬铃儿对公府家的四小姐不理不睬,连面也不见,公府月华一怒之下闯入少阳院,请太子出面主持公道。太子独孤赢韧正为苏浪的不辞而别而懊恼,闻听此言,当即派人手持东宫令牌直入北府司大牢,把人给要了出来。
悬铃儿那时正在洛城里大宴宾客,欢庆她的十六岁生辰,闻听少阳院派人把苏浪给救了,拍案大骂刚刚改换门庭至北府司门下行走的原天武会长老曹铸,人前没脸,曹铸的一张老脸羞的如酱猪肝。
气出了,悬铃儿也清醒过来,于是直奔后宫,向母亲贵妃曾氏哭诉,颠倒黑白说太子亲卫将军苏浪欺负她,北府司替她出头,如今太子翻旧案,砸了北府司,又要拿她归案,她此来是向母亲道别,今后天涯永别,各自珍重。
贵妃曾氏明知她在胡说八道,却也不得不护短,她如今距离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这个时候一双儿女可不能内讧,内讧就会给敌人以可趁之机,高手交手,岂可有半点闪失。
太子挨了贵妃的一通训斥,心里虽然委屈,却也只能忍着,他监国有日,对权力的运作已经有所领悟,现在的确不是闹意气的时候,为一个外臣而致家宅不宁,殊为不智。
此事只能不了了之,苏浪回去将养,悬铃儿依然横行霸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