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音离身前案几下面的瓜子皮越堆越多时,南楚国师白丘终于到了。
一身黑色的道袍将他从上到下裹了个严严实实,就连那张脸也被蒙了起来,只余下一双黑眼圈过重的眼睛漏在外面。
他先向景文帝见了礼,然后便去检查贺芷的尸身。
众人不知他从哪弄出了一只白色的小虫子搁到了贺芷的额头上,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黑的。
他启唇,声音像刀刃划过砂砾:“四公主的确是死于蛊毒。”
话落,含章殿内寂静无声。
白丘:“在场之人,可有何人会御蛊吗?”
贺君州看了段音离一眼:“长乐郡主方才以骨蛊查出了假冒太子之人。”
白丘的眼睛某个瞬间似乎瞪大了一瞬:“……骨蛊?!”
那是什么玩意?
贺君州也解释不明白啊,一脸茫然。
最后白丘顺着贺君州的视线看向段音离:“这位便是长乐郡主?”
段姑娘含着一颗瓜子仁没来得及嚼,遂抿唇点了点头。
“不知您所谓的骨蛊,能否容在下一观?”
段音离指了指他站的地方。
毫无意外,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她趁机嚼碎瓜子仁咽了下去,惊心动魄的感觉不亚于上课偷吃东西撞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
白丘低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发现:“郡主这是何意?”
“骨蛊在你脚底下呢。”
白丘:“……”
他忙往后退了一步,果然见地上躺着几只黑色的小虫子。
身量极小,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段音离解释道:“方才做实验死了几只,剩下没死的那些今后也用不了了,我想着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所以就送了它们一程。”
忽然,她好像听见很轻的一声“太残忍了吧,那是生命啊”。
听声音是个女子。
她下意识循着声音看了一眼,正好瞧见武安侯府的三小姐步非萱目露悲悯的望着那几只凉透的蛊虫。
她好像知道段朗为何会看上她了。
就这么一个玛丽苏体质的姑娘,身边不可能没有几个傻老爷们围着的。
步非烟似乎瞪了她一眼,她这才低下头不吭声了。
段音离冷冷的收回视线。
骨蛊已死,白丘即便怀疑这玩意是段音离杜撰出来的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
何况眼下更要紧的是贺芷的死因。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殿中的这些人:“四公主暴毙之前,不知诸位可曾感到有何异常吗?”
傅云笙小声嘀咕了句:“异常……奉先殿忽然着火算不算异常?”
话落,得到了景文帝的一记白眼。
白丘还欲再问,却见傅瑶忽然一脸兴奋的指着他说:“有蜘蛛!有蜘蛛!”
傅云澈按下她的手,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说:“瑶儿不得无礼,那位是南楚的国师大人,不是猪,不可胡说八道。”
“不是……”
傅瑶似乎还要说,一旁的宣王妃骆纤却暗中掐了她的大腿一把,疼地小姑娘“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这可把傅云澈给心疼坏了。
景文帝也心疼啊。
就这么一个孙女,哪舍得别人跟她说一句重话,遂呵斥傅云澈道:“孩子说是猪那就是猪呗,你跟她犟什么!”
白丘:“……”
所以都不需要过问一下他的意见是吗?把他当个人物了吗?
景文帝心疼孙女不假,但有意给白丘难堪也是真的。
白丘要查贺芷的死因这没错,他们也可以配合,但绝不能让人以为是他们心虚,认为贺芷死在了北燕就是北燕人动的手。
景文帝:“天色愈晚,瑶儿定是困了闹觉呢,你们先带她去睡吧。”
傅云澈和骆纤起身应是。
傅云澈单手抱着自家闺女,一只脚迈出殿门,他空闲的那只手便握住了骆纤的。
骆纤旋身之际,回眸看了段音离和傅云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