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到了中年才归顺降服者,自然比不得安歌还在襁褓中时,就成了箬先生的徒弟。无论心服不心服,都要管这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叫一声师姊。
而这一边,不管听到没听到,安歌都摆出一副没听到的样子,低头将手帕拂在剑鞘上。倒是清卿先沉不住气,过了半天,见周围渐渐地没什么人,这才抬起眼,向着安歌投去一个奇奇怪怪目光:
“师姊,周围的人都看你半天了。”
“他们是看我,还是看你”
“不管看谁,你怎么今天突然有了这擦剑的闲情逸致”一问出口,清卿似乎自己明白了什么,“安师姊,不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专门来对弟子说吧”
一听此言,安歌抬头,咧嘴一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清卿忍不住翻个白眼:“那是什么”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的确得出来找你说——若是让你那位南将军听见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听罢,清卿撇撇嘴:“还真是劳烦师姊在这太阳底下,和弟子胡聊了这么些花老人的事!”
“那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我不生气。”
“你和南将军,这几日……”
“相敬如宾。”
安歌闻言,不由得苦笑——这个词可不是这么乱用的。但安歌也不是不明白清卿的意思,便低下头,将一柄涂了一般剑油的利刃递了过来:“呐,我这边不够了。”就在清卿接过长剑的一刹那,安歌忽然道:“先生要你和南将军单独出行一次,就在明日。”
清卿用手指轻轻触碰这冰冷的剑身,口中道:“好。”
“你也不问问去干什么”
“要我说,肯定是趁着你们这几日和北漠势同水火,出去赶在决战之前,把任思渊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对不对”
听罢,安歌先是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即才点头道:“对,正是这样。”
空气中一时间有些尴尬,安歌略略显得不知所措,手里的帕子和剑鞘拿起又放下。清卿抬起头,粲然一笑:“这么大的事,还不算大事要是一不小心,就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三个尸体了。”
“嘘!”安歌赶忙作个噤声的手势,“出行之前,不能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师姊想问什么,就算师姊不说,弟子也能猜出个十之。”清卿摇摇头,狠命地将那涂好剑油的新人“啪”地扣回道剑鞘里去,“师姊放心,这一次,我保证让南嘉攸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不会杀他,也不会让别人动他一根毫毛。至于先前发生在北漠的事——”
“只有令狐家的后人知道。但现在,令狐弟子都已经死了。”
听得此言,安少侠心中一震,只觉得这般惊天动地的话语,被清卿云淡风轻一说,反倒更是摄人心魄,久久回不过神。犹豫许久,安歌才点头道:“那就好。你要这么说,先生那边也能放下心了。其实……”
安歌刚一开口,便又止住不言。
清卿在满身的水沫之中抬起头,笑着道:“师姊什么时候,说话也变得犹豫起来了”一咬牙,安歌就像狠下心似的,低声而飞快地道:“你若是不喜欢南将军,也不必如此勉强。先生那边不同意,我去跟先生说。大不了,就是挨训挨打的事,先生还能因此要了你我的命不成”
不料,清卿垂下眼,默默摇头:“只要我嫁给南嘉攸,就能把沈家的女儿养在身边。”
“这算什么!”安歌终于忍耐不住,“嚯”地站起,“现在沈家女儿,是我门下几个小弟子看着。等回到西湖去,咱们把那孩子接出来,我送你逃得远远的就是了!你何苦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说到此处,安歌忽然看见清卿一抬眼,朝自己望过来。那眼神,就好像是个稳重的长者,看着一个初入江湖、年轻气盛的孩子,一边佩服她的勇气,一边笑着她的无知。清卿同样是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叹道: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