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那手持双剑的女子舞姿灵动矫健,双剑忽而脱手,上下翻飞,剑柄缠着绸带,宛如两条锦鲤绕身盘旋。
随着女子舞姿,双剑忽远忽近,剑尖扫到左右宾客面前,剑意几如实质,吓得他们纷纷后仰躲避。唯有王钟鼎满是好奇,还特地凑近些许,似乎要试试那究竟是虚幻光影还是真有实物。
一支舞毕,双剑回手,女子叉剑屈膝,微微一礼,光影散灭不存,唯有一丝剑意回荡在台上心头,令人回味悠长,后觉惊心动魄。
“好!好好好!”王钟鼎大声夸奖,瞧了那七宝天工球一眼:“果然是好东西!比崇玄馆那堆破镜子要有趣多了!”
钱少白微笑补充道:“天工球可以照摄人物形貌,留存声息光影,盒底书册记有天工球运用之法。”
王钟鼎拿起书册扫了两眼,随后又轻敲天工球几下,让那双剑女子再度浮现,眼中满是欲念,好似忘了怀中还有一位妙音奴,指着她问:“此人是谁?”
钱少白回答:“她是西河剑阁弟子,盛秋雁。”
“西河剑阁?有熊国的宗门?”王钟鼎立刻反应过来:“你是有熊国的商人?”
钱少白赶紧低头称是:“一个多月之前,小人便有书信投来。等候多时,今日终于有幸得见王公子。”
王钟鼎随便点了点头,再看那御剑作舞的盛秋雁,心中蠢动不安。妙音奴见状,抬手轻轻一点,诉苦道:“王公子,佳人在怀,你却盯着别人看吗?”
王钟鼎握住柔荑,轻嗅妙音奴的沁芳雪肤,然后抬眼望向钱少白,眼里多了几分机警:“西河剑阁虽然远不如上景宗,但江湖传闻,当今有熊国长公主也在剑阁学艺,使得西河剑阁声势倍增。其门人弟子舞剑,可不是一介行商能够随意欣赏到的。”
钱少白脸色假作笑容,心中却立刻收起轻视之意,暗自言道:“外界都说这王钟鼎乃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如今看来,实属大谬!”
“至于千机阁,乃是因为昔年天夏末帝偏好百工机巧,大肆网罗各色匠人,为他营造一座能够飞天遁地、潜川游泽的衡律城。”王钟鼎端起天工球,虽是枕靠软玉、怀抱温香,却流露出智珠在握的气度:
“而后末帝**,这帮匠人为图自保,强行启动了尚未完工的衡律城,逃往深山幽谷,在乱世中算是自成一家。尽管后来也有一些修士术者逃往衡律城,但他们却不像是修仙宗门,而是靠着给乱世各方打造机巧器械,以保生计。
后来有熊太祖手持彤弓,孤身闯入遁甲谷,一举收服衡律城,创立千机阁,让这帮匠人为有熊国料理百工。千机阁制作的各色机巧,俱是昂贵异常。这枚天工球还结合了炼器之法,已非寻常金银财帛能可衡量,用来送礼,钱主事好阔绰!”
钱少白赔笑说:“小人不过是替人往来办事,如此奇珍,又怎是小人能够拿出来的?”
王钟鼎望向钱少白,先是怀疑,旋即流露出几分笑意:“就当你说的是真话。不过我很好奇,你要通商函书,打算做什么买卖?”
“就看华胥国缺什么了。”钱少白说:“小人一路走来,发现东土丝绸锦缎精巧绝伦,但冬日保暖却不如狐裘貂皮。不过王公子楼台温暖如春,想来是用不上这等贱物。”
“那有熊国呢?”王钟鼎反问道:“金银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不过世间通财货币之用。你们卖了狐裘貂皮,不可能就为了积攒一堆金饼银饼吧?”
钱少白心想这位王公子心机可谓深沉,他此次以商人身份前来,除了刺探华胥**情政务,也是打算开辟一条以米粟换绢帛的商道。
只是在如今局势下要做成这等生意,一来要获得华胥国行商往来的函书,二来想要大批量采买丝绢布帛,肯定要跟华胥国内的世家豪族打交道。
因此钱少白找上了池阳王室的大少爷,然而这位王钟鼎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容易唬骗。
“不瞒王公子。”钱少白言道:“三宝会其实是有熊国几位贵人出资,为求采买华胥国的上等锦缎。王公子兴许知晓,过去中土久历兵燹,百业荒芜,织锦匠人大减。前些年宫中府库发生火灾,导致我有熊国的皇帝陛下祭祀宗庙时,甚至没有多余衮服,当真大失颜面!”
“有熊也算泱泱大国,怎会落到这种下场?”王钟鼎笑着问。
“什么泱泱大国?不过就是空有地盘而已。”钱少白摇头:“首阳弭兵已过十余年,有熊国却是年年凶旱洪溢。帝下都还勉强能看,出了都城不到十里地,立刻就能见到倒地饿殍,活着的百姓哪个不是面有菜色?来到华胥国,才知晓何为升平乐土,我都不想回去了!”
王钟鼎则说:“那钱主事不妨留下?我可以让你有立足之地。”
钱少白深揖拜谢:“王公子好意,小人心领了。只是父母妻儿皆在有熊国,若是小人就此长留东土,只怕一家老小皆不得保全。”
“既如此,那我也不强求。”王钟鼎朝旁边一位宾客示意:“通商函书的事你去处理一下。”
那位宾客起身应是,王钟鼎不耐烦地挥挥手,钱少白连声拜谢。
离开望台之后,钱少白又是一通上下打点,直到夜里才离开王氏庄园,手里拿着通商函书与过关文牒,赶紧返回驿馆。
“看来那个王钟鼎也不好糊弄。”
驿馆之中,抱剑武者仔细检查过房间内外,确认并无异样后才说道。
钱少白默诵经咒禁制声息外传,松了一口气说:“王钟鼎的确纨绔,也属暴虐无常,但世家高门的学识熏染可是半点不缺,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瞒过他。”
“可你不还是将通商函书拿到手了?”抱剑武者问。
“希望是我多虑了。”钱少白拨弄一下头发。
抱剑武者略带不解:“但我不明白,为何相比起刺探军情,钱使君好像把通商采买一事看得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