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辚辚,荒草萧瑟,一列车队向着远处大山行去。
吴亘抱着初霁,骑马走在队伍的后头。车队此行是前往雁鸣山,原本初霁可以坐在车中,可她却坚持与吴亘坐在马上颠簸。
随手从路边摘了几根狗尾巴草,吴亘用草编了几只小狗,逗弄着初霁。草上的绒毛弄痒了初霁,女孩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传出老远,惊起了藏于蒿草中的兔鸦,惹得马儿连打了几个响鼻。
初霁已经适应了观夕城的生活,每日里如疯丫头一般,在王府院子中到处乱蹿。守门的侍卫看见,也并不阻拦,反而叮嘱她不可跑的太远。
王府里已经传开,这个小丫头很可能被册封为贵人,没有谁此时会找不自在。加之初霁伶俐聪慧,倒是让不少人真心疼爱。
吴亘没想到赵陵动身会这么快,自从上次诓她可能雁鸣山有辅助魂术的手段,不日赵陵便遣人传话下来,过几天她将专程赴雁鸣山一趟,定要让那虬真人交出所需典籍。
如此急躁,倒是让吴亘心起疑虑,为何对方会如此热衷于巫蛊之术。要知道,任何人沾上这种事,巴不得躲的远远的,赵陵的行为着实有些反常。
一个皇家子弟,迫不及待想得到巫蛊之术,想干什么。一想起这个,吴亘心头就是一股寒意。这漩涡太大太深,不是咱一个小中人能担的下来的。若不是有初霁册封贵人这个鱼饵吊着,吴亘此时恐怕早已溜之大吉。
此行一同前来的还有赵陵表兄张晴,一出观夕城,此人便钻到赵陵车厢之中再未露面。
原本吴亘隐隐感觉到其人对自己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但回到城中后就恢复如常,想来对方应是想通了,与一个中人较劲实是有些掉份。
就如癞蛤蟆觊觎天鹅一般,别的天鹅会心生妒意吗。无垠的天空方是天鹅的家园,癞蛤蟆只能呆在臭水塘中仰望罢了。
车子走了一日,需要中途休息,到了一处名为昌谷的小城,住入了城中馆驿。当然,赵陵及张晴自然会有城中官员另辟大宅供其歇息。
吴亘现在可不敢与其他人睡的太近,这些日子,一入梦中,那磨盘就扑面而来,而且越来越清晰,连石盘上凿刻的痕迹也都一览无余。
现在,可真的是吾梦中好杀人。
为了不伤及无辜,吴亘只得远远离着众人,找了后院一处看起来十分偏僻的屋子,准备住在这里。初霁呢,自然有赵陵的侍女带着。
转头吩咐人送些被褥来,驿长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吴亘,伸手将其拉到一边低声道:“贵客,本驿站尚有空房,不如另挑一间为好,此屋多年未住人,有些不太干净。”
吴亘无所谓的摆摆手,“不干净打扫一下就是,此处幽静,我看甚好,就不用麻烦了。”
“不是。”驿长紧张的看了一眼屋子,“贵客,是夜间这屋子里有些不太干净。”
吴亘此时是听明白了,不就是传言闹鬼吗,遂好奇问道:“上好的屋子,为何会有此等传言。”
驿长叹了口气,“倒不是传言,而是实有其事。贵客有所不知,此处后院是为官宦内眷所置,原本倒是一处清幽所在。
只是前几年,来了一队接亲的队伍,因路途遥远,新娘子就安排在后院安歇。可到了晚上,这个新娘子趁人不备,跳入了院中的那口深井。”
说到此处,驿长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院中那口井,心有余悸道:“关键关键是死时还穿着吉服,这可是大凶之兆。发现时,井边还留着一只红色绣鞋。自此,此地就不安生起来。”
吴亘一听,连忙问道:“为何大喜的日子寻了短见,难不成是不想嫁人。”
“唉,贵客有所不知,后来才听说。这女子乃是一名中人家女子,其父也是做过县吏的。原本有一个情投意合的情郎,双方已订婚约。
可是有一个贵人看上了女子,欲娶其为妾,女子家人贪慕富贵,便撕毁了婚约,将女儿嫁与贵人为侧室。
这女子百般不从,最后无奈之下还是上了轿子,走到此地,眼见离家已远,越发想不开,便一头栽进了这井中。后来,在此住过的人都说,晚上地上常出现湿漉漉的脚印,吓的再没有人敢住进来。”
吴亘一听,不由一笑,为何都是如此老套情节,不以为然道:“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这种事情往往空穴来风,越传越是离谱的。无妨,我军中出身,煞气重,今夜就住在此处了。”
心中暗忖,若是让我住在他处,你这馆驿以后还有没有人敢住进来还是两说。
“贵客”驿长还想劝解,却被吴亘挥手制止,只得叹了一口气,遣人送了些被褥过来。
一入屋中,四下冷飕飕的,积了一层灰尘。两个驿卒帮着打扫,可才扫了半间,一人指着墙角,面色惊恐,“这这这妈呀。”掉头如兔子般往屋处跑去。另一人一看也是一声娘嘞,便失了身影。
吴亘走过去一看,却是有一只女子旧鞋扔在那里,也不知是哪家内眷遗失在此。暗骂一声,吴亘将鞋子扔了出去,自己打扫起来。
晚上,吴亘躺在床上,很快安然入睡,倒不是他心大,实在是连鬼蜮都入过了,还有什么魑魅可惧。
很快,磨盘如约而至。静谧的空间中,暗青色的磨盘无声旋转,幽远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显的颇为不凡。只是磨盘旁如鸽子般飞舞的几个银锭,越看越是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