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宁静的石城中,吴亘静静盘坐着,不时有如蚊蝇般的黑沙穿梭而来,轻盈而又飘忽不定,带来往生于此处那些人的过往。
身旁,各种各样的怪石,如逃出地狱的恶魔,张牙舞爪,狰狞的凝视着身上血迹斑斑、身体佝偻成一团,仍兀自颤抖的吴亘。
啸声喧阗的神魂空间中,一个个黑白人影翩跹而至,落于那些已经七零八落的神魂周遭。
按说人的神魂破烂到如此境地,这个人是定死无疑的了。可姬家的这些魂幡却自有神妙,神魂虽然碎裂,但彼此之间仍然藕断丝连,只要人能承受此般苦楚,倒也不至于当场死去。
这些黑白的人影泛起微光,各自向着四面八方离去,原本就已破烂的神魂更是被拉得如同一根根细丝,随时可能会断裂。
人影的光亮一点点扫过这些魂丝,细细寻找着其中的不同,试图找出那隐藏的邪神印记。
石城中,吴亘的手紧紧抓着身旁的石鸡。神魂被分裂本就已极为痛苦,如今又如剔肉般化作缕缕细丝,所谓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巨大的疼痛下,吴亘如一条濒死的老狗般狂嚎乱叫,嘴里下意识骂着世间最难听的话语,诅咒着带给自己这些噩运的邪神。
清微伞可以隔绝邪神的注视,免得其发现吴亘的动作再耍什么手段。巨大的疼痛之下,吴亘已经难以抓住伞柄,只得重重将其插入身旁的公鸡状石头中。
心神
中如起了惊涛骇浪,头好像被斧子一遍遍斩下。巨大的疼痛之下,吴亘嚎叫着,不停用头撞击着身旁的石头,恨不能把头撞开扯出其中的人影。
血顺着枯石不停流下,吴亘的头已是血肉模糊,皮开肉绽,露出了其中淡黄色的骨头。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下的吴亘几乎已准备放弃,准备让目极退出。实在受不了了,邪神在又如何,大不了等修为高了再想其它的法子,何须如此自残。
忽然,一个人影停了下来,身上光芒大作。目极在一缕极其纤细的魂丝中发现了一点阴影,阴影很淡,就好像柳叶在水中的倒影,稍不注意就会错过。
目极刚要将其拘束,阴影好似游鱼般快速逃到另一簇魂丝中。
于是,黑白色的人影躁动起来,不断的穿梭于魂丝之中,追逐着那团阴影。
追逐的时间长了,目极难以按捺自家的急躁,再也不顾吴亘神魂的安危,上下围堵起这滑如泥鳅的阴影。
吴亘疼得几度昏死过去,却又被更剧烈的疼痛所惊醒。终于,黑影被撵到神魂的边缘,目极操控着人影与其相互对峙着。
疼痛稍歇,吴亘喘着粗气拔出黑启剑,艰难的将姬夜所给的戒指打破,将其中的血倒在了剑刃之上。
按着姬夜所授的法子,暗暗分一丝心神附于剑上,神魂空间慢慢现出了一柄长剑,剑尖直指那若隐若现的阴影。
这就是黑启剑的厉害之处,
它可以斩魂,一剑过去,人看着毫无损伤,实则神魂已灭。只不过,吴亘可不敢擅自将剑刺下,倘若一击不中,反将自己神魂斩成两半,那自己也不用出去了。
感受到黑启剑带来的威胁,阴影再次躁动起来,拼命在神魂中逃窜,试图摆脱目极的追捕。
二者在神魂空间中翻江倒海,大打出手,却是苦了吴亘,巨大的疼痛之下,吴亘胡乱挥舞着手中的黑启剑。
轰隆一声,身旁的公鸡状石头被吴亘一剑斩出了一个大口子,高大的石头向着一侧倒去。
尘烟渐渐散去,吴亘、莫支壁呆立在原地,脸上仍残留着方才的表情,宛若石像一般。
在公鸡状石头的后面,有一座莲花状的石台。石台上,立着一盏
造型古朴的青铜油灯。青灯无言,蓝色的火焰如同一块蓝色的宝石,一动不动悬于灯芯之上。
这盏灯已不知在此立了多少光阴,时间仿佛尘埃一层层覆在了灯盏上。一眼看上去,苍茫遥远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好像看到荏苒时光,岁月如梭,无尽的时光尽流于此。
吴亘慢慢转动着自己的眼睛,极其费力的想着自己到此何为。身处灯光中,不仅身体变得僵硬,连思维也会变得缓慢,就好像那穿梭而来的时光长河到此忽然变慢了脚步。
心神中,那倏忽往来的阴影也沉寂下来,渐渐显出了自己的本体。那是一只眼睛,一只没有眼白、通黑如墨、
恍若可以吞噬一切的眼睛。这就是邪神留在吴亘心神中的印记,有了这个印记,邪神不仅可以「看」到手中傀儡的成长,而且他们成长的果实也会被他所默默分享。
吴亘马上面临破境,破境之后无论神魂还是肉身都会有很大的跃升,他是吝啬的,不想让别人就这么平白得到破境的惠赠。况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有这么一个外物时时盯着自己,任谁也会感到不舒服。
想想与娇妻入洞房时、躲在暗室数钱时、几个死党偷偷商量怎么阴人时,有这么外物存在,岂不是如吃了苍蝇般难受。
尽管在他体内还有死气,还有光明之心这些房客,但它们毕竟是死物,并不会让吴亘有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的感觉。所以,费了这么大劲,吃了这么多苦,吴亘就是想把这邪神从自己神魂中剔除出去。
可当下的困境就是,邪神之眼现身了,黑启剑也在神魂空间中化形,但吴亘此时却无法催动剑刺向眼睛,现在的他动念亦是十分艰难,更何况操控黑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