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龙康历法,腊月十七。
京城,吏部尚书韩易非在京城内的别院。
方泽坐在别院客厅中,还在翻看素筠竹的那本日记。
方泽来到京城,联络到华子荣,韩睿也从夏阳来到京城,知道后将此事告知他的伯父。
而韩睿那位伯父,昔日名士,今日吏部尚书韩易非,将别院腾出,为方泽起居所用。
这韩易非不愧当过名士,也不避嫌,大大方方就请方泽住进来了。
方泽觉得有点巧啊,在观澜江住的就是韩易非建造的观澜庐,在京城还是住韩易非家的别院。
莫非韩易非前世没给房租,这辈子来还了?
此时他又想起这好笑的想法。
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方泽到了京城,在韩府别院住下,直接就写了一封信,让华子荣通过礼部那边已经认识魏侍郎渠道,送到皇宫,给龙康的元兴帝。
本来他想写信给温苑博的,可这位国师自从没了其余几位神蕴威胁,人自由起来,此时不在京城,不知去了何处。
方泽觉得时间太拖着不好,想了想,还是直接给皇宫去信了。
毕竟这事最终定主意的,还是元兴帝。
方泽慢慢谋划也能做的再柔和一些,但他觉得还是单刀直入吧。
信上写的比较客气,但也简单直接,就是提出要和元兴帝做个交易,他列出几样东西,主要用于混淆重点,然后将素筠竹当年交易的那一颗破宇珠也划到交易物品里面了。
如果元兴帝同意,他愿意尽量满足对方提出条件。
然后送过去了。
华子荣知道大概情况,当时接过信的时候,双腿颤抖,脸都白了。
他就没见过这种事。
袁师竟然直接去找龙康皇帝做交易,而且写信的口气,挺客气的,却是用的平等的语气,根本就没任何畏惧,哪怕对方是皇帝。
华子荣从小在龙康长大,哪怕人在江湖,可帝王威严,深入人心,知道袁师这样写信给皇帝,肝都在颤。
方泽很理解华子荣的感受。
但理解归理解,他却不想因此改变。
他早就看得通透。
皇帝这职业吧,你说他厉害,那是确实厉害,皇权之下,普通百姓就是蝼蚁,要你三更死,绝不到五更。
可问题是,那是帝国中人的角度看,而且还是从下往上看,仰视他人,当然觉得天威难测,威严神秘。
一个眼神都能将三品官吓死。
然而,要是跳出来看,甚至是站在上面俯视,其实会发现,皇帝也就那么回事。
皇权之所以威严,是有一套仪轨,并且距离普通人远的很,充满神秘想象,可实际上,不就是一个普通人么?
他是不吃饭,还是不看病,不拉屎?
威严其实建立在神秘和恐惧之上。
皇帝随时能要臣子和百姓的命,力量深不可测,所以百姓和臣子才觉得他威严可怕。
但这人,可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个人武力弱的很。
能制约手下,也不过是让手下互相牵制,制约,用权术,奖惩手段,体质,高超手腕,来控制军队等暴力机器。
面对随时能杀自己的人,面对近乎无限的资源,没人不敬畏。
可方泽能随时能威胁皇帝的命,军队还无法奈何他,皇帝手腕,对他没用。
那再面对皇帝这个特殊职业,就是另外一个心态了。
他看皇帝,比别人更接近真实。
方泽知道元兴帝看了信后,肯定暴跳如雷。
没有一个皇帝,能忍受的了别人和他真正平等。
问题是,方泽也没那个必要矮元兴帝一头,讨好他啊。
而且,他从文牧之的精神经历中,对这元兴帝是什么人,有一定了解。
文牧之早就看通透了,心中明白元兴帝是怎么个人。
此人除去皇帝身份,人其实没什么的。
为了光复燕离十六州,文牧之早就看穿了帝王权术,却从来不说,配合元兴帝用权术,做出一幅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文牧之很好的扮演他臣子的角色,可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至少方泽觉得,文牧之的人生境界比这位元兴帝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方泽不是文牧之,他也不愿意,更没必要做戏。
明确一下立场后,后面事才好商量。
元兴帝高兴不高兴,也得回信。
于是,华子荣脸色发白,双腿颤抖的将这封信送到了魏侍郎那里。
魏侍郎知道后,差点当场晕厥,可又不敢藏着这封信。
可怜的魏侍郎,最终双股颤抖,双腿如同筛糠,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气势上了轿子,去将这封信通过专门渠道送到宫内。
元兴帝什么反应不知道,大概,不会很愉快?
此时。
外面有下人问好的声音,方泽听脚步声,知道是他那两名挂名弟子来了。
韩睿和华子荣走进了客厅。
“袁师!”
“袁师。”
韩睿和华子荣恭敬施礼。
方泽放下册子,微微点头。
微微一笑,方泽问道“皇宫那边,有消息了么?”
“已有回信,礼部魏侍郎送到弟子这里,袁师请看。”
华子荣拿出一本黄绸折子,双手递给方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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