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静石在西覃更像世外高人,且地位崇高,只凭喜好行事,覃帝吕涧栾没有任何能指使剑圣的权力,甚至有时候得看裴静石的意思来。因一国皇帝,有着掌控气运的资格,那来自青冥授予,所以修士依附朝堂,也有助于修行,千万年来,王朝底蕴深厚,无论怎么改朝换代,气运在那里,皇帝便掌握着最大权柄。琇書蛧但现在青冥已塌,皇帝也只能完全掌握都城气运,且不论气运源头在哪儿,像曹崇凛和裴静石这样的人物,已不再需要依附朝堂。裴静石在西覃才更符合他们这种层面的人。尤其曹崇凛又活得最久,他在陈景淮面前低一头的理由是什么?姜望皱眉思忖着,抬眸看向阿姐,说道:「你能让李神鸢来一趟么?我有些话,很重要。」阿姐随意打了个响指。姜望目露茫然。阿姐说道:「已经通知她了。」姜望讶然。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萧时年是和李神鸢一起来的。姜望也没觉得意外,开门见山说道:「我刚去了趟国师府,有用朝泗巷试探了一番。」李神鸢微微皱眉,说道:「你其实不该介入的。」萧时年也沉声说道:「目前具体情况我们尚且不了解,如果父亲对大隋而言,是敌非友,你直接当着曹崇凛的面谈及朝泗巷,恐怕会给自己惹上很大的麻烦。」姜望无所谓道:「我身上已经有够大的麻烦了,再多一个没什么区别,事实证明,曹崇凛听闻朝泗巷时,神情有变化,似乎很在意。」「虽然无法确定那卷书在不在曹崇凛那里,但他肯定看过,甚至认识令尊,如果真是敌人,我应该很难走出国师府,或者说,没那么快能离开。」「只是曹崇凛当时究竟在想什么,我也猜不透,他既在意,又没有迫切留我询问,总而言之,令尊在他眼里,应该很重要。」「让他把视线放在我身上也好,更能方便你们暗中行事,不必担心我会惹上什么麻烦。」萧时年欲言又止。李神鸢则看了阿姐一眼,说道:「该治病了吧?」......屋里燃着明晃晃的蜡烛,姜望和李神鸢面对面盘膝坐在榻上。阿姐则站在床边指挥着。虽然并非第一次,但每次行炁都有变化,再加上此法是阿姐授予,自当次次都得有阿姐看着,防止过程里出现差错。姜望取出一滴掺杂着神性的精血,轻轻摁在李神鸢眉心,仿佛为她点了一颗朱砂痣,但仅是片刻,便消失不见,瞬间流淌在李神鸢四肢百骸,供其吸收。阿姐说道:「有神性辅助的话,效果会更好,也能缩短痊愈的时间。」接着她指挥姜望道:「行炁先入脾宫,再入肺宫,后面就与往常一样便可,但因有神性,所以要稍微慢一点,我怕神鸢会撑不住。」姜望点头,依言行炁。李神鸢看着他,似是有话想说。姜望待炁顺了,方才问道:「想说什么?」李神鸢牵引着姜望的炁,忍着刺痛,慢慢说道:「如果曹崇凛真的认识我爹,或许他就是唯一的突破口,我爹在这世间痕迹散碎,曹崇凛又是年岁最高的,若在比较久远的时期,想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认识。」姜望隐隐听出些不对劲的地方,问道:「什么叫久远的时期?令尊......年岁很大?」李神鸢摇头,说道:「我不好做出解释,但根据已有的线索,我爹很可能出现在很久以前。」姜望满头雾水。啥意思啊?每个字都认识,但怎么就听不懂呢?阿姐忽然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李神鸢稍作犹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国师府里,陆秀秀已经回屋休息。曹崇凛和太子陈符荼仍坐在院子里。「唐棠自诩剑仙,但其实剑仙一词早有,那才是真正称得上仙之一字,他曾一剑斩仙,一剑让无敌的烛神流了血,虽然他最终依旧不敌烛神,却也是伤烛神最重的人。」「我并未见他陨落,想来应该很难活着,可又不免怀疑他是否真的死了,那卷书里虽记载着他的一些事迹,但除了我,没人能真正理解那卷书里的内容。」「看过那卷书的人,其实不算少,可也不多,姜望能道出朝泗巷三个字,有可能是巧合,是从某个人嘴里听说的,我问他使刀,他却说自己的刀学之于剑,书里可没有提及剑仙一词。」陈符荼难掩心里的震惊,原来烛神战役期间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而且这人又为何斩仙?能斩仙者除了那些极为强大的凶神,便也只有仙了吧,人如何能杀仙?想着这些,陈符荼说道:「虽兵器者百般,但剑的名头确实更大,如若察觉国师的猜疑,从而以剑试探,正好命中,也只意味着运气好,不代表他真的是那位剑仙的徒弟吧?」曹崇凛点头说道:「真正值得思考的问题是,他为何突然提及朝泗巷,是想试探什么?」陈符荼凝眉说道:「除非他想找那位剑仙的下落,并把注意打在国师身上,毕竟要说最清楚以前事情的人,非国师莫属。」「可如此一来,姜望就肯定与那位剑仙有些关系,时隔久远,按理说很难有什么关系......」xь.他突然眼睛圆睁,「那位剑仙是哪里的人?若是祁人,该不会是祁皇室的先祖?」曹崇凛面无表情说道:「剑仙姓李,若非假姓,便不会与姜祁皇室有什么牵扯,但这件事确实不好说,如若剑仙其实姓姜,他们又能以某种方式确信剑仙未死,想找到剑仙下落就是必然的。」陈符荼说道:「可是祁国直至覆灭,也没有传出丝毫剑仙的事,更未见他们找寻剑仙,怎么到了姜望这里,又开始找那位剑仙了?」「再者说,那位剑仙真活着的话,怎会眼睁睁看着祁国灭亡?」曹崇凛轻笑说道:「莫以姜望一番话便妄加猜测,如果李剑仙真是祁人,甚至是祁国皇室中人,哪怕他不知去向,祁国也没理由藏着掖着,就算拿来唬人,也足以让知李剑仙者投鼠忌器。」「祁国没这么做,只能是与李剑仙毫无关系,乃至不知李剑仙这个人,纯粹猜想,方向太多,除了让自己更头疼,别无用处。」「又或者姜望试探的目的另有原因,他其实根本不懂朝泗巷意味着什么。」陈符荼释然般点点头,仅凭姜望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胡乱瞎猜,甚至让自己深陷迷雾里,实为不妥,但思维放开,他突然有了个想法。「按国师的描述,那位李剑仙有斩仙之能,他有没有可能也是仙人呢?」曹崇凛神色微怔。看了陈符荼一眼,陷入沉思。如果换个角度想,姜望的仙缘其实是来自于李剑仙,那么他知晓朝泗巷就很正常,在自己面前故意提及,是想透露他的靠山是谁?相比未知的仙人,若是那位李剑仙,的确是更麻烦的一件事。但这依旧只是猜测而已。没有答案的事情,多想无益。曹崇凛从怀里掏出一卷书,封面上没有名字,他掀开一页,第一页是一张图画,有男子剑指苍穹,云雾里是一张异常恐怖的脸,周围背景是仙人和妖怪,而男子脚下踩着的也是位仙人。陈符荼想探头去看,但曹崇凛很快又把那卷书合上,平静说道:「殿下该回去歇着了。」......宝瓶巷,浔阳侯府里。闻听李神鸢最终谈及的那个名字,姜望一无所知,而阿姐则瞳孔微缩,看着面色渐渐有了些红润的李神鸢,暗暗想着,没想到你居然是他的女儿?怪不得在你身上也有那么多特殊之处。阿姐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李神鸢的时候。或者说,在那之前,她便已经暗中观察李神鸢等人许久。最终才决定露面收徒。不仅是李神鸢,那位乌啼城的副城主,包括柳翩等人,体内都有着一股有别于世间所有体系的气息,甚至让阿姐都闻所未闻。她想探知这些人的秘密。今日,突然就有了些答案。「你如何确信他还活着?」李神鸢说道:「我无法确信,只是相信他不会那么容易死掉。」阿姐低着头说道:「别想了,心无旁骛,行炁双修。」......琅嬛某郡的山野里。有玄衣仗剑的年轻人抓来野兔,看着坐在石头上的另一人,嘴角微微抽搐,说道:「喂,梁良,让你生火,火没生起来,你怎么睡着了?」梁良抬起头说道:「我没睡着。」李浮生吐槽道:「那你能先把眼睛睁开么?」梁良睁了一下,又变得睡眼惺忪,甚至打个哈欠,直接往旁边一躺,嘟囔道:「你来吧,烤好了叫我。」李浮生很无奈地把野兔绑起来,防止它逃跑,然后开始生火,嘴巴里喋喋不休,「真是奇了怪了,一日十二时辰,你最长的时候能睡十个时辰,最短也要睡六个时辰,怎么还能天天这么困?」梁良没搭理他。李浮生把火生起来,收拾了野兔,刚架在火上没烤多久,忽然神色一紧,右手已然握住剑柄,转眸看去,梁良竟已不在原地,他四处寻觅都没找到,不禁满脸愕然。但顾不上梁良,李浮生猛地起身,剑出半寸。平地起风,挟裹着一丝剑气。琇書蛧有身影从天而降,掀起漫天烟尘。李浮生看清来人的脸,出鞘的剑又再归鞘,极其意外道:「韩偃?」韩偃面无表情看着李浮生,问道:「就你一人?」「我......」李浮生四顾一眼,摊手道:「就我一人,但我才刚到琅嬛没多久,韩兄便找了过来,是有什么赐教么?」山泽里李浮生向来不懂藏着掖着,有藏匿法根本不用,所以也没觉得韩偃能找来有什么问题,但用了藏匿法的梁良,显然并没有被韩偃发现。这便是世间第一藏匿法,若非直接撞见,在别人的感知里便仿佛是不存在的。当然也在于梁良修为不低,而且藏匿法造诣深厚,否则境界相差太大的话,依然会被察觉踪迹。此时梁良就躲在不远处,一副很没精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