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载阳起身到门边唤人。
再回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满脸震惊地看向何芊蔚。
他显然受了极大的惊吓,但又顾及小姑娘情绪不敢说话,直到何芊蔚不好意思地别过脸,细若蚊呐地为他解释。
“我昨夜哭够了……只是,只是如今骤然得知真相一时伤心,但已经没力气再哭了。”
更何况她是将军的女儿,从小便听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教导长大,对这样的结局多多少少也有几分预料。
尽管悲痛欲绝,她却知道对爹娘而言,这是身为将士的荣誉,而她更不该一昧沉沦旧事。
萧载阳点点头,正想问问昨夜怎么回事,急促的脚步声却已经接踵响起。
陈嬷嬷关心则乱,走在最前头先入内来,却见两人气氛和谐地凑在一块儿。
——如果忽略何芊蔚红肿的眼睛和萧载阳明显颜色更深了的衣袍的话。
陈嬷嬷在外头等得揪心,又听到隐约的哭声,也猜到大概发生了何事,此刻便不再没眼色地多生事端,扭头就将手里的九连环交给何芊蔚,一边替她重梳发髻,一边让端着消食汤回来、错过了前因后果正惴惴不安的若兰去准备消肿的东西。
刚回来的若兰在正殿虚晃一圈,又奔向了太医院。
梳完了发髻,陈嬷嬷又从身边的小宫女那接过了提前拧干的热毛巾,轻柔地按在了乖乖躺好的何芊蔚眼上。
萧载阳在旁边看到这一步,才开口问道:“昨夜为什么哭”
提起这事何芊蔚便精神许多,抬手便拨开正用毛巾为她敷眼睛的陈嬷嬷,一双杏眼直直看着萧载阳,委屈极了。
她气势汹汹地抬手往殿内虚虚一指:“有人说我爹娘坏话!”
被她指尖扫过的人默默低下了头,心中忐忑。
萧载阳眼都不抬,轻哼一声:“纪修?”
纪修顿悟,上道地堆着笑往何芊蔚身边一站:“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扰了姑娘?”
何芊蔚从没见过那两个碎嘴的宫女,只隐约记得她们音色,被纪修这么一问也愣住了,皱着眉思索半天,最后苦着脸看向萧载阳。
“我不知道她们长什么样……”何芊蔚吸吸鼻子,眼泪又有要落下的趋势,“你可要给我撑腰啊殿下。”
“嗯。”萧载阳低低应道,曲起指节碰了碰她额头,“没关系,不知道长相也能找出来是谁。”
萧载阳收回手,一边示意陈嬷嬷继续热敷,一边问道:“还记得些什么?”
何芊蔚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早有预感般的萧载阳握住手腕摁在了原位。
“别动。直接说就好。”
“……哦。”何芊蔚老实闭目躺好。
什么也瞧不见的情况下,人总会下意识为自己找些依靠,何芊蔚也理所应当地翻过来牵住了萧载阳的手,专心致志地回想着。
“我记得声音。要是她们在我跟前说话,一定认得出来。”
萧载阳不适从地动动指节,到底没有把手抽出来,反而配合着往何芊蔚身边靠得更近。
“对了,昨夜应是她们当值,如果没有换班的话。”何芊蔚补充道,“而且是守在内殿的。”
这范围一下就缩小了许多。
陈嬷嬷昨夜虽忙碌十分,但事关守夜,也与若兰再三确认过,心中立即拎出了两个人名。
那二人是进了宫便被分到瑶光殿的,上头没有什么正经主子,也难怪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甚至忘记了祸从口出的道理。
陈嬷嬷想得入神,手下动作却依然娴熟,半点没弄疼何芊蔚。而纪修作为在宫中浸淫了数十年的人精,从瞬间的蛛丝马迹中也能找出不对来,趁着两位主子各自沉思,出声问道:“嬷嬷,不知这瑶光殿的宫务是如何安排的?”
“奴对此事不算了解,”陈嬷嬷道,“不过提起昨夜当值之人,却有些印象。早间时她们毛手毛脚摔了花盆,恰好被奴遇上。”
“是她们?”
提起摔碎花盆这件事,何芊蔚也有了印象。
当时她刚爬起床正由陈嬷嬷伺候着洗脸,整个人尚且还犯着迷糊,就被一声轻响全吓跑了瞌睡虫,甚至险些没坐稳摔下床。
若兰当时正在给何芊蔚选首饰,脸色顿时就沉下来,还是何芊蔚拦住了她打算重罚的心思。
有种好心喂了驴肝肺的感觉。
何芊蔚深感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那两人狠狠吃个苦头,长个教训。
纪修笑道:“这便好办事了。不知嬷嬷可愿随奴婢去瞧瞧?”
陈嬷嬷自然是连声应下,待何芊蔚这头完事就跟着纪修去了宫女住着的地方抓人。
何芊蔚知道陈嬷嬷定然不会轻饶此事,若自己在场还会让对方多有顾虑,干脆也老实待在原位。
眼睛还是有一点儿涩。
她揉了揉眼,瞧见萧载阳垂着眼在摆弄白日那个九连环,便兴致勃勃地问:“你能解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