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课很快结束,口干舌燥的太傅立即掐掉说了半截的话,踱步回去将讲义往腋下一夹,抛下句“今日不留课业”就匆匆出了门。
他步伐稳健,速度却极快,甚至于坐在最前排的何芊蔚只是搁个笔的功夫,再抬头时太傅已经不在室内,几个想冲上去问题的学生也面面相觑地站在空地。
人呢?
何芊蔚奇怪地往窗外看了眼,正巧望见太傅衣袍在小道尽头闪过,彻底看不见了。
……真快啊。
她抽抽嘴角,对老当益壮的太傅表示敬佩,随即扭头问身旁的萧载阳:“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心无旁骛的萧载阳已经收拾好了书具,听见这话谨慎答道:“沈太傅喜静,往常下课后也不怎么多留,但像今天一般……”
“确实是第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嫌弃了的感觉。
何芊蔚果断不再细想,低下头手脚麻利地也将自个的书具收拾齐整,做好了回瑶光殿休憩片刻,午后再回来听课的准备。。
这时却从后方伸出一双手来,作势要搭在二人桌面上,只可惜挥舞半天却怎么也够不到,最后只能退其次分别扣住两张椅背。
萧载阳习以为常般半点反应没有,何芊蔚倒是心怀揣测地偏头瞧了瞧,果然是于梁浅那厮。
能提前猜出来倒也用不着对这上书房里头的全部人都熟悉得很,只是经过刚才那一出,恐怕也只有他有这么大的胆子闷声不吭地就跑到太子眼皮子底下闹腾。
“殿下还在气着?”于梁浅先瞅瞅萧载阳侧脸,道:“您也知道我平日里是个什么性子,实在不行揍我一顿吧,不搭理人就太让我难受了。”
您还不止一次这么作啊。
何芊蔚暗暗咂舌。
这都让于梁浅好好儿活到了现在,而且还敢顶着前科主动来搭话,她莫名有些肃然起敬,觉得萧载阳的身影突然光辉伟岸了许多。
满朝对太子的盛誉真乃实至名归。
何芊蔚低头想得认真,浑然不知周围又围过来两个小郎君。
这两位郎君一个着褚色衣袍,带了笑停在于梁浅桌边看他死皮赖脸的模样;另一个却是玄色的对襟衫,绑了窄袖的手毫不客气地圈住于梁浅脖颈把人往自己这边拉,口中还嫌弃不已。
“就你隔三差五乱闹腾,今日竟也不省心!”
于梁浅整个身子被带得歪向一边,不得已撒了手去抓肩上的束缚,哼哼唧唧地狡辩:“殿下都不曾生气,你倒先教训起我来了。”
那褚色衣袍的郎君闻言挑了挑眉,开口就是一句反怼:“殿下是脾气好才不和你计较,可不是不生气。”
“到源你别同他这么好脸色。”卡着于梁浅的郎君脾气躁,二人之间的感情本就是打出来的,这会儿也不曾客气,只道揍一顿就好。
于梁浅哪里愿意,当即奋力反抗,两个人便你一拳我一脚地比划起来。
横竖萧载阳和那名唤到源的郎君都没有阻止的意思,作为旁观群众的何芊蔚干脆也心安理得地看起戏来,姿势之潇洒,只差在她手里塞半个西瓜。
虽说是打闹,但双方显然都是克制着力气,只是彼此胡搅蛮缠争一口气,谁也不肯先停下。
这么有礼貌地互殴实在难得,起码在人声逐渐吵闹起来、大部分人都在忙着联络感情的上书房内,愣是一直没人注意到这场闹剧。
……嗯,鉴于萧载阳身份特殊,也不一定是真的没引起注意,可能只是没人敢劝。
最终还是萧载阳看足了戏,这才卷起一册书拦在二人中间:“你也知道他这人就这样,何必计较。”
现成的台阶被递到眼前,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了手,各自冷哼着分开。
直到这时何芊蔚才等到出场的好时机。
依旧是萧载阳分别介绍了另外两个小郎君的姓名,何芊蔚则在心中默默将人和性格特点对上号。
一身褚色衣衫的郎君全名谢道源,父亲是只前年刚致仕的礼部侍郎;和于梁浅打闹的那个姓邱,名唤屿阔。
邱屿阔这名字一出,没等萧载阳再说话,何芊蔚就先惊讶地问道:“前些年到宛城练兵的邱将军可是郎君之父?”
邱屿阔挠了挠头:“……你认识我?莫非你就是何将军的那个女儿?”
“语气肯定一些,就是我。”何芊蔚道,“当年你抢了我最喜欢的木马玩具,这一层干系算下来,我们大抵也算旧相识。”
邱屿阔脸一红,这下也想起来何芊蔚了。
那时候他母亲刚去世,邱将军不放心丢下他一人去练兵,干脆向圣上求了恩典,带着儿子千里迢迢到了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