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细小的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朦胧睁眼的沉睡者在低声抱怨。昏黄的路灯以沉默表示此时此刻的寂静。
“王水,组织王级血技者,水控型血技。”两人沿着大马路缓步而行,像两只流浪的野猫。“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能力,但你在圈内表现出的实力很一般,就是在组织内也属于籍籍无名的那一种……”
“你不用跟我谈起我的履历来,我当然毫不怀疑并相信组织具有很强大的情报能力,你们自然可以调查到任何你们想调查到的。”他把双手揣进衣兜里。
“这话未免过于夸大,组织也有力所不及的地方。能调查到的都不是什么秘密,或者说在未被人知晓时是秘密。近来我就知道了很多的秘密。”他抬手掖了掖脖颈上的围巾,好似不让冷风钻进去。“如今的组织像是一只表面有了个沙眼的气球,在时刻不停地向外泄气,瘪下去是迟早的事。看来你对我提起的消息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啊。”
王水没有回答。
“当然也是,你曾当过一段时间的‘第四人’,想必已经了解到了很多的隐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组织就已经开始涣散了。”他叹了一口气,“我想从顾老被打败的那时,沙眼就出现了吧。”
“我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那并不是谣言。”他像是在澄清,“都是真的。特局对组织的‘晚霞’计划很早就开始谋划了,只不过前段时间正式启动了。他们想吞下我们,为其所用。其实任何稍微有点理性的成员都应该清楚特局的卑鄙手段。可现在组织内部已经分裂成了两派,他们简单地称之为红派和绿派。绿派支持并加入特局的招安,红派则想复兴组织昔日荣光。”
“那你是属于哪一方阵营呢?”
“你应该知道。”
王长河再次沉默不语。
“组织已经被特别行动局侵蚀到体无完肤,可恨的是后知后觉。最开始大家得知特局的招安,绝大多数成员的倾向都是偏红的,但他们经不起某些老员工的鼓吹与诱惑,就纷纷倒向了敌方阵营。他们做出了十分愚蠢的选择,特别行动局是国家政府下的安全机构,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加入进去,无疑是羊入虎口。”他将脸扭向他,“不久前,你的师傅将统计好的名单交给了特别行动局,我想最迟下个月,他们就要开始正式的收编工作了。他应该也来找过你吧?”
“没有。”他沉思。他应该早就知道我的选择了吧。他双眼茫然地注视着前方模糊的道路。师傅已经暗示过他好多次,但他依旧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讶,随即消失。“我知道你选择我们的原因。”他顿了顿,嘴角出现洞察一切的笑容,“特别行动局是很难凭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对付的野兽。你的事情其实很小,杀手嘛,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唯一有点小问题的是你杀了个有钱人家的公子。金钱给了他们目空一切的能力,使他们自负到以为自己手里拿着的是可以威逼别人的利器。可不知道的是能真正决定生死的是手上有刀的人,而不是钱。
“特别行动局启动招安计划后,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并不能给你任何实质性的保证。你知道的,想要驯服一群野马,总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不是。而且,特别行动局和警察局是两个机构,哪怕他们都是为政府工作呢。他们在某些时候当然可以合作,但某些时候也必须要更偏向己方的目的。特别行动局着重于国家安全,警察局则更偏向于人民法治。后者‘为人民服务’的旗帜更鲜明。
“特别行动局不可能把招安的这么多成员拱手交给警察,谁都清楚,他们的上司更看重的是什么。但是,如果秦正以正义向警察施压,警察就会以同样的理由向特别行动局施压,那么到时候像你这种小角色随时都可以牺牲掉。他们毕竟是站在同一边的,不可能因为你而有伤和气。”他斜睨王水一眼,自信已说得十分清楚明白。年轻人是很容易被煽动的,他们没有成熟的处世经验去判断。“要是可以的话,谁愿意打工?要是可以的话,谁愿意让自由这么美好的字眼受到束缚呢?唉……如今这个时代,没有谁可以独自一个人就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或者臭名远扬的狗熊恶棍。”
他说得很有道理,年轻人心想。“所以,你们能给我十足的保证吗?”可能真的还太年轻,他还想不到这么深。王水停下脚步,望进对方的那双漆黑眼眸。
“我们当然可以给你保证,”他以诚恳的目光回望他,“但前提是你能证明你有值得我们做出‘保证’的价值。”
王水下滑视线,接着将脸扭开。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飞奔向前。他能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他没打算给王长河时间去思考,兀自继续开口,“特别行动局的这一行动计划其实见不得光,可他们就自诩为光明,也就无所畏惧了。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是在界内揭露真相,搅混这一湖水。当然,我们也清楚,这是不可避免的大势所趋,无论我们做什么,都阻挡不了特别行动局局的计划。而事实上,我们也并不打算不自量力地去阻挡,去破坏。我们想向他们表明的是,我们具有反抗的决心,”他说得如此平静,却又坚定。“有绝不认输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