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一早,解忧叫苏了了和马晨来办公室,要求马晨带着苏了了做一个法律援助的案子。
解忧大概介绍了一下案情:“当事人是一个九岁男孩儿的祖父母。孩子父母离婚后,就一直跟随父亲和祖父母一起生活。年初父亲因心脏病去世了,孩子的母亲现在来要抚养权。我们是被告,下周二开庭。”
“这个孩子母亲要抚养权也是正常的吧?这官司没啥可打的呀。”马晨觉得法律援助的案子既不挣钱,当事人又难缠,有点不想接,况且这次还要带着苏了了一起做,有点不情愿。
“一会儿当事人会来事务所,你们当面了解一下情况。不要因为是法援的案子就不认真对待,法援处指派过来是对咱们信任。再小的案子也是案子,你对业务尊重,业务才会对你尊重。法律援助虽然费用低,但对律师来讲却是很好的锻炼,被援助的当事人基本上都是贫穷、委屈、啰嗦的,很磨练律师的服务意识。而且律师参与法律援助是你们日后履历的加分项。别挑案子,别不耐烦。”解忧看出来马晨的想法,笑了笑,像是说给马晨听,又像是解释给苏了了。
马晨这几个月来是一直都不愿意跟苏了了有正面交流的,苏了了开始以为他只是慢热,后来发现,他是纯粹的针对自己。
据坐在苏了了隔壁,并且跟她同期的实习律师常耀辉说,当然,常耀辉也是听他的师父说的,在苏了了来之前马晨一直在事务所做授薪律师。在解忧上一个助理辞职的几个月期间,还承担解忧助理的工作,并且事务所的很多公共案源也都留给马晨做,公共案源会按照收费给办案律师一定比例的提成,这样底薪加上公共案源提成再加上解忧给的助理补助,当时马晨的收入还是可以的。本来马晨以为这样一直下去,状态还不错。但解忧还是突然决定开始重新招聘助理,她找马晨谈了话。首先肯定了他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质量,然而自己还是想找一个女性助理,女性助理还是比较方便一些,并且鼓励马晨,要他独立起来,公共的案源可以继续分给他,但是底薪和做助理的部分提成就砍掉了,所里可以帮他出钱做宣传,但是后期谈案子需要他自己来,独立对于一个执业律师来说是必经之路,如果只想一直做授薪,那跟公司法务有什么区别?那就没有必要做律师了。道理都懂,但是实际上的薪资减少还是让马晨难以接受。所以苏了了还没来的时候,马晨对她这个位置的敌意就已经产生了。况且苏了了之后也是要通过实习期成为正式执业律师的,所以实际上,除了授薪和助理提成没了之外,事务所的公共案源也多了一个人要分一杯羹,马晨可以说是全方位的受到了苏了了的威胁。
马晨三十三岁那年决定做律师,在事务所已经六年了,是老员工了。最早因为司法考试没通过,一直给各个执业律师打下手,做些公共助理的工作。做公共助理第三年,他终于通过了司法考试,然后挂在解忧名下实习。转正之后就做了授薪律师,自己在开拓案源方面一直没有什么进步,主要依赖事务所的公共案源,拿固定比例薪酬。解忧的授薪虽然优于本市的大部分事务所,但是因为她的事务所不是所谓的公司制事务所,还是以提成律师为主,所以对于纯靠授薪年龄又偏大的马晨,这两年她一直想让他尽快独立起来。老同事都挺了解马晨,不善言谈,做事认真,所以有些多余的案子愿意交给他来做,让人放心。他没有什么城府,喜怒都写在脸上,人不坏,但是心胸不算开阔。苏了了的入职,让他的薪资骤然下降,这对他来讲是一种威胁,让他感到焦虑,人到中年何去何从的焦虑。
亲眼见识过沈太阳独立执业以来有多焦虑的苏了了,在陆陆续续听了常耀辉的介绍之后,开始对这个老大哥的抵触情绪产生了一些变化,甚至可以说最近有些同情他了,这种情况换作是自己,也会这样吧,苏了了这么认为。
九点半,爷爷奶奶带着小孙子准时来到办公室。男孩儿白白净净的看起来特别机灵。爷爷先大概介绍了下自己以及家庭状况,爷爷姓李,今年62岁,之前是位下岗工人,没有固定收入,办了退休手续,这两年每个月才有了不到两千块钱的退休工资,奶奶是位家庭妇女,59岁。儿子还在的时候,是位外企工程师,收入不错,当时一家四口也生活的很宽裕,只可惜儿子因为突发心脏病,年纪轻轻的就不在了,李大爷介绍完叹了口气,看看小男孩儿。男孩儿就在一旁打量完整个接待室的环境,又开始观察苏了了和马晨。当李大爷要继续说具体案情的时候,马晨对苏了了说:“你带小朋友出去玩会儿吧。”
“啊?”苏了了有些诧异,这是不让我听案情了?她疑惑的看了看马晨,马晨并没有看她,她见没有任何回应,只得站起来拍拍男孩儿的肩膀,带着他去了另一间屋子。
男孩儿很听话,但是一点都不内向,没有五分钟,就跟苏了了熟络起来。男孩儿叫李义轩,九岁的孩子真是什么都懂,他开始询问苏了了:“律师阿姨,你们是帮我爷爷奶奶跟我妈打官司的吗?他们还躲着我,其实我啥都知道。他们平常在微信上说的话,我上网课的时候都能看见。他们电话吵架我也能听见。”
苏了了说:“嗯,不是,我们是来帮爷爷奶奶跟妈妈解决矛盾的。
“那可不好解决,我妈可厉害了。”男孩儿说。
“那你是希望跟爷爷奶奶在一起,还是跟妈妈在一起呀?”苏了了试探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