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摇摇头,“一切平安回来后再说吧。”
今日这天气本不宜行船,但是船夫看这人前来恳切相求,说要去灵洲找救命的草药,他明白那种担忧,小儿子生病之事他也恳求他人,可高昂的药费让他无力支撑,只得看着五岁稚子痛苦断气,他愿意为了重金和此人的态度走一趟。
“珺郎,船上风大,进船舱休息吧。”
唐珺仰望着墨一般地天空,脸上浮现一层担忧之色,若是狂风大作,这一船的人怕是得折在这海上,可是人在茫茫大海之上,行程过半,哪还有机会折返。
“大叔,需要帮助,只需要唤我们一声。”
“好。”船夫头也不回,观察着天气变化。
唐珺回舱休息,可也不敢轻易放松,只得绷紧神经靠着床闭眼睡着,睡梦中只觉左右摇晃,让人恶心得厉害,“珺郎,珺郎醒醒。”
“怎么了?”
“船夫说我们遇上了风暴。”唐珺往外走去,天炆本想让他待在船舱内,可这些时日的相处,他知道唐珺一旦决定了什么,很难被他人说动,只好搀扶着唐珺,走到船舱外,外面只依稀可见模糊人影,没有下雨却狂风呼啸,惊起的波浪让船有些失去了方向。
“快来帮我将船帆拉下。”大叔抱住船桅朝着唐珺吼道,手还不停地解着绳索,那绳子在混乱中被他拉成了一个死结。
唐珺扶着舱门,准备去帮船夫,天炆却让宇昔守着唐珺,随后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脚尖一点便来到船夫面前。船夫呆愣了一会,回神后指挥着天炆将绑在船桅上的一根绳索砍断,船帆“哗”一下从上面落下,船夫忙转动着调整船的方向。
船只不再是无方向乱转,但海面的大浪却让船晃荡得厉害。此刻浪涛翻滚,海水拍打着船,飞溅的海水将船上的四人都浸湿,宇昔搀着唐珺,大吼道,“珺郎,还是回船舱吧,船夫有天炆照料。”
滔天的海水漫天而下,让唐珺根本睁不开眼,他知道自己待在外面也不能改变什么,反而还会令他们担忧,他们带来负担,背靠着门框,艰难挪进了船舱。
宇昔担忧地看着船头的天炆,强迫自己偏头,将船舱的门关好,看着坐在地上的唐珺。他们一直在暗中守护着唐珺,知道唐珺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几年为了苒城的事,尽心竭力,可为什么无故为了镇南王如此拼命,而且要不是镇南王,他也不会在林中受苦几日。
宇昔实在不解,自己这个主子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走这一遭。
虽然还未临近死亡,但是唐珺已经在开始胡思乱想了,他不该一口应下来替李祺寻药,堂堂镇南王,怎么就会没人来替他寻药?他的生死与自己有何关系?
所以爱就是一时冲动吗?
唐珺仰头闭眼靠着船板,忍住心上不断翻涌的恶心感,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怎么是爱呢?自己本就不该欠李祺人情,李祺为了自己危在旦夕,那么自己为他寻回葛苓草是应该的,只是——
唐珺睁眼看着身侧的宇昔,倒是又苦了身边的人,罢了,有命拿回药,离了邛城,以后便与李祺再无瓜葛。
唐珺心中祈祷着希望天公有眼,保佑他们一次。
可是天公不作美,风吼浪急,船夫已经辨不清方向,船桅经受不住断成两截,天炆眼疾手快拉住差点被断木卷入海中的船夫,天炆将船夫用绳索绑上,抱着剩下的半截船桅将船夫护在身下。
由于船晃动得更厉害,人坐都坐不稳,两人在舱内左滑右滚,好在船舱内并没有什么移动的物品,不然一不小心磕碰了当下立死。宇昔将剑插入船板中固定住,拉住唐珺,唐珺伸手和宇昔一起紧紧抓住剑柄,可剑柄哪能承受住两人的力,随着船更大幅度的晃动,两人在舱内撞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金光穿透乌云,照在船板上,此时船在湖面慢悠悠驶着,船板上散乱的绳索绞着两人,其中一人爬起身,忍着浑身的伤痛颤巍巍站了起来。
将另外一边的船夫翻过身,手指凑在鼻尖见人还有呼吸便松了一口气,朝着船舱内走去,推开门看着船舱内的两人,赶忙跑进去蹲在一个玄衣公子旁边,将人抱入怀中,“珺郎,珺郎。”
此时宇昔也幽幽转醒,撑起上半身看着背对着他的天炆,“天炆。”
天炆转过身,认真唤了一声,“宇昔。”彼此两人相看一眼,不用多言,便知彼此无事,宇昔起身也来到唐珺身边,问道,“珺郎可有事。”
“身体无大碍,只是晕过去了。”说着又唤了几声。
唐珺只觉得胸中难受,忍不住闷哼一声,随后慢慢睁开眼,眼中却无焦距。
天炆轻拍了一下唐珺,唤道,“珺郎?”
唐珺转头寻着声源,看着天炆好久才回神,“哦,天炆呀,没事吧。”动了一下,却浑身疼得厉害。
“我和宇昔都没事,船夫也没事。”
“呼,我还以为就只剩下我一人了。”船夫趴在门框,弓着身子,一脸笑意看着舱内三人,“还好,都在。”
“是,都在。”唐珺从天炆怀中起身,在两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着船夫。
站稳后,唐珺拂下两人的手,“好了,我没事了。”看着空荡荡的舱内,唯一一张床早已经被撞碎了,看着躺在碎木中的剑,唐珺走过去捡了起来,递给宇昔,“喏。”
“多谢珺郎。”
“该是我谢你们的相助。”唐珺活动了一下全身的筋骨,每个关节都在咔咔作响,这骨头怕是经不起这么折腾,以后可不能如此不要命了。
朝着外面走去,此刻站在船板上可以看见远处的山,唐珺指着那山,看着船夫,“那可是灵妙山?”
“是。”
“船靠过去大概需要多久?”唐珺问。
“可这是西南方,不好停船,容易被海盗发现。”船夫看着断掉的船桅,“可若是想要绕到东南方去,需要先将船修一下,我修船可能需要一日。”
“可是没什么时间耽搁了。”唐珺的眉间涌上愁绪,若是再耽搁几日,也不知李祺他的情况会如何?
船夫思索道,“你们若是穿过灵妙山,差不多需要半日路程,可比我快些,我晚上可以靠边修船,既可躲避海盗,也可节省时间。”
天炆看着唐珺,建议道,“珺郎还是休息一天吧,你这身子怕是受不住长途跋涉。”
“无妨。”唐珺沉思了半晌,对着船夫说道,“大叔,那就劳烦你夜间靠岸,我们分开行动,你在此处等我们,我们拿到药草后再回来与你一同返程。”
“嗯。”船夫已将人送至此处,再花上几日一同返程,也好彼此照应。
几人打好商量,便靠着船休息了起来,唐珺看着天炆和宇昔挺直腰板的两人,驼着背让身子舒服一些,心里感叹道,习武练剑的人就是身体好,想到这突然凑近两人,挑眉道,“天炆,你们习武有不有那种能快速恢复伤痛的药?”
“这——”天炆看着唐珺,捏紧拳头。
“真有?”唐珺惊讶,没想到随口一问还真有。可看天炆犹豫的样子,告诉自己有顾虑,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珺将视线放在宇昔身上,宇昔睁着大眼,说道,“那药损伤身体。”
“可现在疼得也难受,你们当它是可糖让我暂时缓缓。”说着身子弯得更厉害,头都要贴在船板上了。
天炆看着唐珺难受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唐珺,并说,“一刻之后,药即发挥效果。”
“好。”唐珺闭上眼,休息了起来,只有他自己保持好体力,晚间行动才能不给别人添乱,还好来一趟只是路途比较艰难,若是还有什么阴谋诡计,那么自己真的是太任性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他的能力顶多靠着一些小聪明带着大家一起发家致富,所以完成苒城目标,他愿意在尽量保存唐家的情况下,挑战一下,毕竟他也想要证明一下自己。
若是给他再多一些的挑战,那么他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是否能胜任。
他相信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可同时他也相信双拳难敌四手,他只是一个平凡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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