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东一下子懵了,何俊也懵了,洞房里的其他人也懵了。何俊和振东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着。
何俊本想问振东是怎么一回事,但一想到振东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也就没问,只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抽烟。
振东抱着头蹲在床脚边,像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田月听到哭声,不知何故,便匆匆的来到洞房门口,想弄明白是咋回事。但见闹洞房的人都走了,走在最后的那个人还说了句:原来是个傻子。
田月有了几分明白,急忙走进洞房,看着坐在地上哭的新娘,一脸疑惑地问振东:“东牯,那天你去相亲时,没发现她是傻瓜吗?”
振东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哭着说:“娘,我全完了,呜呜!”
田月急得脱口而出的说:“把她送回去。”
“送回去?谈何容易,都拜过堂了,人家家里会同意吗?”何俊冷冷的说。
田月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拍着大腿,伤心欲绝地说:“天啦!叫我怎么办啊!都怪那败家的死鬼啊!”
何俊说:“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有离婚。过两天,我帮你们写张状纸,叫振东到煤城县去打官司。”
“啊!还要打官司呀!写一张休书不行吗?”田月吃惊的问。
何俊摇摇头说:“写休书不行,现在提倡结婚自由,离婚自由。我替东牯写张状纸,说明是被孙家骗的,说不准能行。”
“可是,打官司要钱啦,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一点积蓄都用在这该死的婚礼上去了。”田月愁眉苦脸的说。
“何俊耸了耸肩,叹口气说:“唉,这就麻烦了。”
和田月一直聊到深夜十点,也没聊出了解决方案,何俊只好起身告辞。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离开了姨母家回家去了。
等何俊走后,振东就发疯似的把房间里所有的喜字都撕下来搓成团,扔在地上。然后从床上抱了一条被子,吹灭两根红腊烛,出了洞房,睡到了母亲房间里的一张竹床上。
第二天,振东找了一个傻瓜妻子的事情,就在斋饭岭村传开了。
振东气乎乎的把放在猪圈里的独轮车推到院子里,强行将傻女抱上独轮车,然后推着车径直奔石眼井村而去。
傻妻坐在独轮车上,笑的比阳光还灿烂灿,高兴的东张西望。
在过石坝几(小河坝)时,河边有一丛黄澄澄的野菊花。傻妻便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傻笑着说:“哥哥,花花,我要花花。”
振东见傻妻那副疯疯傻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巴不得把傻妻翻进小河里淹死算了。可话虽这么说,振东并没这么毒也没这么傻,他知道傻女也是人,必须交到她父母手上才行。于是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把傻妻安然无恙的送到了石眼井村孙家。
振东到了孙家的门口,把傻妻抱下独轮车,叫傻妻自个儿回家去。
傻妻一看是自己的家,高兴的跑进了敞开大门的厅堂里。
振东见傻妻进了家门,长吁一口气,推着独轮车,像逃跑似的往家跑。
可是!振东上午将傻妻送回石眼井。下午,傻妻的四个哥哥,又把她送了回来。
傻妻大哥说:“我妹是你杨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我妹到底犯了那一条。天底下还有你杨振东这么不要脸的人吗?昨天成亲,今天就休妻,睡了别人的女儿,说不要就不要了?”
振东啦振东,你外号都叫杨结巴,遇到这种吵口理论的事情,你应付得过来吗?
当然不能,振东像个傻子一样,除了说我我我,还是说我我我。
田月在一旁仅管着急,也是没辙。
振东气得拿起一条长板凳,就朝傻妻大哥摔过去。可是,不但没损伤傻妻大哥半根毫毛,反倒是自己被傻妻的四个哥哥一起冲上来,你一挙我一脚的打得鼻青脸肿。
打完之后,他们推着独轮车,撂下傻妹,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回石眼井的乡间小路。
振东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蹲在院子里的老樟树下,一口接一口的抽闷烟。
田月则坐在朝着菜园方向敞开门的、自己的卧室门口流眼泪。
振东的傻妻孙氏却坐在大厅的门槛上吮吸自己的手指。
秋天的傍晚,风已有些许凉意,一轮弯弯的秋月挂在福庵山的顶峰,与出现在招安水库上空的长更星遥相呼应。
是啊!长更星的出现,说明已经进入漫漫长夜。振东和傻妻孙氏的婚后生活,亦如这漫漫长夜,不知何时才是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