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的早上,天刚蒙蒙亮,振南就把从船运公司租的二十艘船,用绳索串成一条长龙,顺流而下回了到鲤鱼渡。
船到了鲤鱼渡就不关他的事了,士兵们早已在渡口等候,只等船一到,就马上开始搭建浮桥。
振南为了五更就能租到船,昨晚上就住在高桥镇的旅馆里,所以船到鲤鱼渡时,天色才有一点点儿亮。
他把船撂给士兵们,就牵着枣色马匆匆上了岸,因为他今天还要负责替新郎少爷牵马。他得赶紧回去替马儿和自己梳洗打扮。
朱家大院到处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从大院的铁栅门开始一直到后院,无一处不是大红大紫的喜庆之色。
铁栅门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从大门去客厅的青石板路上和客厅门口的露台都铺上了红地毯;两柱子旁的石狮子都挂上了用红绸布做的大红花;柱子帖着一副新写的对联;露台顶上的大红灯笼也换上了新的;客厅门框上又是一副对联;两扇大门上都帖着一个红双喜字;小洋楼和后院平房的门窗上都帖满了红双喜字;前院和后院的风景树上都挂上了无数个红彤彤的小灯笼。
凉棚和灶台都搭在后院,酒肉的香味四处飘散。
戏台搭在前院,花鼓戏和采茶戏两大戏班子轮流上台演出。喜得台下的观众又是鼓掌又是尖叫,欢声笑语盈满整个朱家大院。
朱茂林和朱太太都穿上了婚庆礼服,小淑贤也穿上了秋霞在瓷陵县为她买的粉红色裙子和红色公主鞋。
李媒婆按着惯例,把自己打扮成专业媒婆的样子,笑语飞扬的在朱太太面前这个那个的说事情,尽量尽到她一个媒婆的责任。
吴妈则人前人后的忙着端茶倒水。
振南在枣色马全身上下包括马的四个蹄子上都打上了香皂,用刷子刷得干干净净,然后又用浴巾把马的全身擦干,再喷上香水并系上红绸带。
之后他自己便去换衣服,刮胡子。作为新郎的牵马官,他也要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才是。
吹鼓手、唢呐队早早的就在客厅里等新郎打扮好,上马出发,去王家祠堂迎亲。
客厅的立式座钟敲响八点时,季贤身穿笔挺的结婚礼服,脚着大圆头皮鞋,胡子和脸都刮得干干净净,时尚的小分头梳得油光发亮。
他胸膛配带着红绸扎成的大红花从客厅的扶梯走了下来,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这时候,已经穿戴整齐的振南脸带微笑的、牵着披红挂彩的香喷喷的枣色马,在铁栅门门口等少爷上马。他身后是八个轿夫抬着花轿和唢呐队。
季贤本来就英俊潇洒,加上这样精心的一番打扮,人就更加的仪表堂堂了。他怀着喜悦的心情,满脸春风的大踏步走出客厅,经过露台到铁栅门的红地毯,跨上枣色马,领着八抬大花轿和迎亲的队伍,在李媒婆的指引下,于热火朝天的鞭炮声和唢呐声中,浩浩荡荡的向王家祠进发了。
王家祠堂也是张灯结彩。大门两边贴着对联。上联是:养出千金颜如玉;下联是:喜得夫婿骄似龙。横批是:金玉良缘。
两扇大门都贴着大大的红双喜字,院子里摆满了盖着红布的全套嫁妆。大厅和中厅里是丰盛的二十桌酒席,亲朋好友们都在翘首盼望着迎亲队的到来。
大伯王思善把鞭炮从院子里一直摆到了牌坊下,只等迎亲队来就燃放。
二伯王思儒主持出阁喜宴;三伯王思福和四伯王思义负责收礼记帐;六叔因脚伤未痊愈,负责接待客人。
堂兄弟仲书、仲荣、仲奇、仲平、仲水、仲济、仲山、仲启,仲秋、仲景、仲财、仲高、仲普、仲贵、仲伯;亲兄弟仲恺、仲勇;姑表兄弟顺新、天孝、天顺;舅表兄弟新业、新华、新祥、新奎;侄子同乐、同庆、同理、同道;表侄建国、建平。还有梅姐夫、秀姐夫、连姐夫、香姐夫、芝姐夫、花姐夫等人都是送亲队的,腰间都系着红绸带,有的是要抬嫁妆;有的是要挑嫁妆。
秋波和仲良作为金童玉女,都穿上了漂亮的礼服。
秋萍身穿桃红色短袖上衣、黑色百褶裙、红色短袜、黑色千层底布鞋,跟随秋霞左右,负责为秋霞修妆、补妆,扶秋霞入轿、出轿,
老爷子一袭唐装打扮,面貌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有神。就连老太太也一改往日病怏怏的状态,脸上挂着笑容,从头到脚一身新装,气色面貌非常好。
王思礼永远不变的先生打扮,但长衫和帽子都是新的。也许是因为太爱女儿秋霞了,他总也高兴不起来,眼睛里盈满忧伤和泪水。
于韵妹身穿红色旗袍,头发梳理得整洁光亮。耳垂、脖颈、右手食指都戴着金饰,写满苍桑的脸上,时而笑容可掬,时而泪流满面。
秋霞穿着大红短袖香云纱旗袍、白色短袜和红色绣花鞋,长长的辫子挽在后脑勺上,用一根金簪子插着,右手腕上带着两个足有五钱重的金手镯,一个是朱太太给的,一个是奶奶给的。
她白皙的耳垂上吊着一对黄澄澄的金耳环,粉嫩的脖子上挂着红宝石铂金项链,纤细的右手食指上戴着红宝石钻戒,一身珠光宝气的坐在床上。
奶奶唐素娥和母亲于韵妹就坐在她身边,嘤嘤的哭泣。
三伯母和四伯母在她们身旁,一边安慰一边陪着掉泪。
秋萍和秋霞并排坐着,她时不时用手娟帮姐姐轻轻的擦拭脸上的眼泪,边擦边劝慰说:“姐,别哭,眼泪会把你的妆容毁掉的。”
秋霞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她既盼着季贤快点来迎娶她,又希望和奶奶及母亲在一起多待一会。她既为马上就要成为心爱的人的妻子而激动,又为即将离开生她养她十九年的家而不舍。
由于心情复杂,她的脸色变化无常,好在头上盖着红盖头,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遮掩住了。
季贤却除了喜悦还是喜悦,虽然朱家大院到王家祠堂只有四、五华里路,他却觉得有千里之遥。刚刚过了浮桥,他就摧着振南走快一点。
振南风趣的说:“少爷,要我快容易,我一个急行军,每小时能走十公里路,就怕三寸金莲的李媒婆跟不上节奏啊!”
季贤被逗得乐了,哈哈大笑说:“也是,那就保持原速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