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怕逢阴天,京陵的人对此抱有深深的迷信,老百姓认为阳光能指引离开的人去往逝川转世,而上官成荣出殡的日子偏偏是个阴天。
下葬已是采撷坊出事后的第三天了,由于没有尸身免去了大小殓等工作,端王爷找人算好了下葬吉日便安排好了一切,而皇室的漠视与看轻让前来哭丧吊唁的人都寥寥无几。端王爷和烛泪他们轮流照料着阿婆,等到最后下葬的这天发引的队伍浩浩荡荡走在街上飘着白布条,阿婆已经把眼泪哭干了,在几个年轻儿女的陪同下悲痛地坐在最后一辆车。
皇室甚至连上官成荣的墓室都没有留,风水较好的墓地还是端王爷托人打听到的,京陵城外三十里的荒郊野岭寂静又萧条,也许这样的地方能让风流潇洒但实则与世不争的瑞王爷静心长眠吧。
“阿婆,小心脚下。”
到达墓地后便是下葬。抬棺的人从柩车上将盛放衣冠的灵柩搬运下来。下葬礼开始,端王爷奉承了皇族最后的规矩——皇亲外的人不能近观只能远视,外人不方便再陪同前进,随端王爷一同来的两位郡主便从前车下来,扶着阿婆上前。烛泪和司卿站在远处,叶文皓为了柳画屏也跟了来,即便在山林隐逸处照顾阿婆和师姐的杜蘅师兄没能一起来,出发时他也送了阿婆和瑞王一段路。
“落叶归根,瑞王以前说过他的母亲葬在荒野里,所以他也是荒野山林的孩子,本不该和母亲进皇宫走这一遭苦难。”
烛泪还能想起上官成荣以前说的话,想起他与自己初次见面时的窘迫与恼火。还好曾因糊涂而错付多年的“无戒大师”如今真的无戒地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即便他仍旧做过错事。
“他们母子的悲惨命运与我父亲有不可开脱的关系,而他对你做过的非分之事就当与我父亲扯平了。我不当再替父亲做什么,也望他若有来世能不困于俗真正逍遥自在。”
李司卿低沉的嗓音裹挟着沙哑的风,烛泪明白他懂自己也明白他心里的想法,她轻轻用手摸摸他的衣袖像是在安慰他,忽然她感觉束在腰间的扇子微微有些发热。
“这……这是那把你说签了血契的扇子?你们快看,它怎么亮了?”
是一旁的叶文皓先注意到了异样,沉默不语的李司卿随之把目光投向扇子,烛泪诧异地将扇子取下来展开,扇面上那一树花瓣落了雪白兔子浑身遍地。
“秋翠……是秋翠在思念瑞王爷吧。”
远处的送葬曲中隐隐传来低沉的哭泣声,旷野上压低的阴云回荡着哭声十分压抑。
“瑞王爷,秋翠的心声你一定听得到对不对?你一定要去逝川走一走奈何桥,一定喝了孟婆汤忘掉这一世的痛苦。下一世做真正快乐自在的无戒大师吧,即便我们可能已经消失了秋翠也还是会一直等着你的,哪怕今天是个阴天,阴天也没关系。”
她合眼默念,一边想让秋翠出来再送上官成荣最后一程,只是不知道是秋翠的抵抗还是什么原因,她突然间有些微微眩晕。扇子在少女的手中展开,而秋翠迟迟不愿意出来,她那和从前一样的倔强脾气即使被困住也仍在,烛泪轻唤了几声便不再勉强她了。
“孟婆汤,逝川……为何说出这些词总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一种相似的熟悉感?”
若不是听到些神话故事,或者翻阅师父古籍资料,烛泪很少会与这些词打交道,但她记得每次提及这些词的时候都会有这般异样的感觉。
“像是强加给我了些不属于我的东西,可是我又看不清到底是些什么,是身体的排斥让我疼痛吗?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