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功夫,估摸着亲卫军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烛泪才敢擦干眼泪再重新站起来,望着那队军马最后一丝影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不知又独自站了多久,雪一直在下,楼下看热闹的人已经渐渐散去,失神的烛泪这才被一个友善的声音拉回神来。
“我……我没事,今日多谢你们掌柜愿意暂借这间屋子给我,改日我一定会带上朋友多来照顾你们的生意。”
烛泪回头望去,身后原来是方才带自己上楼的店小二,她不好意思地擦擦泪痕强颜欢笑,害怕自己在外人面前有些失态了。
“小的方才就看姑娘脸色不太好,许是身体有些不适?况且这兵马和人都已经走远了,天气这么寒冷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姑娘倒也不必为一个相隔千里的将军如此牵肠挂肚望断千里,全京陵城欢喜将军的娘子多了去了,而且先前不是听说将军早就有心悦之人吗?要我看啊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姑娘也不必如此执着了。”
店里的掌柜认识烛泪那张欠条,自然也就认识烛泪,可店小二不知烛泪是何身份,更不知道将军从前的心悦之人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失意娘子。
“不,我不是来看将军出征的,我是来告别的,来与……过去的自己彻彻底底做一场告别。”
烛泪笑了笑,偏过脑袋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她觉得那个店小二说的不完全对,如今自己所有的念想都随着亲卫军的远去一同离开了。
“并非所有人都是贪恋美色的俗人,这诗里不也说了么,远岸雪难莫,千载仰兹晨。送君之归兮,少年莫远游,共言晨省日。碣石兮潇湘。远岸雪难莫,分飞在此晨。雪与送别,岂不绝配?”
那没什么文化的小二听烛泪云了一堆,似懂非懂地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完这些话后烛泪觉得自己似乎颇为轻松,浑身上下像是卸掉了一件包袱一样。对,从今天起,一切重新开始,
她彻底与从前这段时光里的自己挥手作别。烛泪潇洒地转过身,没再去管店小二疑惑的神情,她笑着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把所有不愉快都抛掷脑后。
“从今天起,我陈烛泪就是一个崭新的陈烛泪,什么万年之期什么神鬼之战,等着瞧吧你们来一个我就痛痛快快消灭一个!”
雪落京陵城,南方很少会在冬月初飘雪,薄薄的银白色很快覆盖了宫城的红墙金瓦,京陵的冬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拉开序幕。短暂的热闹过后,街头巷尾重新恢复了萧条与寂静,皇宫的马车从城门一路疾驰回到宫城内,沿途饥饿挨冻的穷苦百姓随处可见。
“陛下赶快进宫吧,天气寒冷切莫受了风寒,今日您亲自出现城门上观摩将军出征,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见了定当认为你是位仁慈宽厚的国君。”
为了抵御寒冷,一路上马车的车窗木板紧闭,天真的小皇帝舒服地靠在柳沉香的怀里享受这般温柔体恤,他一点儿也看不见车窗外黎民百姓的痛苦。马车回到宫城内,宫女们小心翼翼恭迎二人回宫,寝殿内的暖炉早早就生了起来,暖黄的烛光渲染着暧昧又奢华的气氛。
“怎么样,今天朕可遂了你的意?将军今天这般威风凌凌惹人羡煞,想必你也一定一睹为快了吧?”
遣走了一旁伺候的宫女,崇泽大摇大摆地卧在卧榻上眯着眼睛打量柳沉香,而沉香面不改色地替他收拾整理着内物,少皇帝这番话里的意思她自然一听就明白。
“陛下这是在跟沉香说笑呢,在陛下面前谁又能算得上威风凛凛?沉香又怎会多看将军一眼,有陛下在身边沉香又岂会多看一眼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