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观月阁书画堂内。
这里是簪花盛宴的分会场,专门陈列展示闺秀小姐们的书画作品,由静王妃邀请敏王一起点评,选出优异者,列出榜单名次。
时间尚早,书画堂内的香炉内燃着花香片,淡淡的香气弥漫室内,透出一种古色古香的静谧。
沈初静走进来的时候,书画堂空无一人,一幅幅书画悬挂在四周的陈列架上,透出一股墨香的气息。
簪花盛宴快要进入尾声,沈初静不会歌舞弹琴,虽然擅长写字作画,无奈在盛宴中并不显眼。
比试了几天之后,她的名次一直上不去,心里压力颇大。
这时她在书画堂看一圈众闺秀小姐的书画作品,眉头不由得皱得紧紧的。
今年的簪花盛宴,远近的闺秀几乎都参加了,可谓高手云集。
纵使她使出浑身解数,画出来的作品也无法在一众闺秀中脱颖而出。
要是不能突破瓶颈,她在簪花盛宴中肯定拿不到好名次。
沈初静走到长案桌前,突然看见一幅寒梅图平铺在桌上,染墨琳琅,画风独到,深深吸引住她的目光。
画中笔法大气,墨迹犹如天然形成一般,从纸中倾泻而出形成几簇傲立雪中的寒梅。
画旁题了一首咏梅诗,笔锋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如若游龙一般。
这张画是——
画上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印章标记。
沈初静心跳如狂,目光闪动,仔细看寒梅图的纸张墨色十分普通,看起来只是一张原稿,连装裱卷轴都没有。
不知是哪个小门小户的闺秀画的,可能太过匆忙,没来得及署名就把作品提交了。
真是天赐良机!
这幅画如果署上她的名字,拿去参加比试,一定可以吊打所有闺秀小姐!
沈初静心花怒放,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会放过。
这样的事,以前她也不是没干过。
参选宫廷画师的那幅作品,其实不是她画的,而是另一个身份普通女画师的。
但那个女画师籍籍无名,而且出身一个小官员家,比不上她是吏部尚书的嫡女。
所以女画师被沈初静暗中威胁警告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作品被她拿走,哑巴吃黄连,却求告无门。
吏部尚书的女儿,随便说一句就能决定别人的官途前程。
事后,沈初静又让女画师替她画了几幅,作为簪花盛宴的备用作品,还专门拿着这些画去找堂姐沈红萼炫耀。
接着又请敏王点评,被他当众夸赞一番,沈初静的名气也变得更大。
那个女画师知道此事,又能把她怎么样?
沈初静毫不犹豫,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墨,在寒梅图上署了自己的名字,又拿出印章盖上去。
幸好她到得早,来得及将寒梅图据为己有。
搞定了参选的画作,沈初静深呼一口气,眸光中闪出兴奋神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将笔墨放回原处,装作欣赏画作的样子。
“沈小姐?”来人叫了一声。
沈初静转头一看,见一个身形轩昂,面容俊秀的男人走进来,正是战丞相嫡子战楚风。
“初静见过战公子。”她脸色微微泛红,低头垂眸向战楚风行礼,一副端庄大方的闺秀小姐模样。
前一阵战丞相府跟礼部尚书府商议联姻,双方长辈都赞成战楚风迎娶沈初静,两人的八字也互换相看了,很是合适。
门第家世都匹配,两人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沈初静对战楚风颇为满意,而战楚风虽然一直心仪柳若嫄,但对于迎娶沈初静,他也不排斥拒绝。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他也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
战楚风迈步进来,打量眼前的沈小姐面容姣好,端庄有礼,落落大方,跟柳若嫄不是一种类型。
这样的女人,很适合做原配。
而柳若嫄那样的绝色尤物,当一个宠妾好好疼爱,是个不错的选择。
战楚风已经思量好了,等柳若嫄跟静王一和离,他就去柳府提亲,纳她为妾,以慰藉他这几年的相思之苦。
跟沈府的联姻也要尽快提上日程,等他娶回沈小姐,让她跟柳若嫄姐妹相称,和和美美一起伺候相公。
当然,他心里喜欢柳若嫄,肯定也会更偏宠她一些。
“听说沈小姐参加了簪花盛宴,今日来书画堂,是要参选吗?”战楚风文质彬彬,浑身透出一股君子之风。
沈初静十分害羞地点点头,顺手把桌上的寒梅图拿起来,“这是我的画作,只是练笔的草稿,还望战公子多多指点,点评几句。”
战楚风拿起画一看,顿时惊艳了。
他听说过沈初静有绘画天赋,而且被选中为宫廷画师,没想到她的作品竟能达到如此造诣,令人拍案叫绝。
“这是你的练笔?简直太完美了!”战楚风双眸发光,忍不住赞叹道:“沈小姐果然才华横溢,堪称京城第一女画师。”
他越看越觉得感慨,眸中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同样是尚书家小姐,同样是十七岁的年龄,沈初静有这般才华,而柳若嫄……却不学无术。
空有一副美人皮囊,真是可惜了。
如果不是他战楚风情深义重,愿意这辈子宠着她,以柳若嫄那副坏脾气,浑身一无是处,嫁到谁家去还不得吃苦受罚?
“这的确是我的练笔,战公子见笑了。”沈初静温和笑着,神色恬静高贵,态度十分谦虚。
战楚风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刚要开口赞许几句,门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女人声音。
“谁说这是你的练笔?”柳若嫄身穿一袭红色纱衣,傲然迈步走进来,旁边是敏王和龙思思。
沈初静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平静。
这个草包,又来胡搅蛮缠,她能懂什么?
战楚风连忙上前给云司业行礼,然后一双眸子转到柳若嫄身上,眸光深情款款,满是温柔:“嫄嫄,有一阵子没见你了……”
柳若嫄朝她略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他手中拿的画作。
画上署了沈初静的名字,而且戳了印章,她抿了一下唇角,眉眼间浮起一抹暗沉的戾气。
“沈初静,你好意思说这是你的练笔?你脸皮太厚,连菜刀都砍不透!”龙思思呵呵一声,直截了当怼她。
她今早一来,就碰上静王妃跟敏王一起切磋写字作画的技艺。
这张寒梅图阴阴是柳若嫄画的,字也是她写的,敏王看着喜欢,只因笔墨太过普通,他专门派人回敏王府取来最好的笔墨纸砚,想请柳若嫄再画一幅。
他们三人在侧厢房喝茶等待的工夫,居然有个不要脸的女人把寒梅图据为己有。
还脸大的署上她的名字,戳上她的印章!
这事能忍吗?
沈初静登时变了脸,她认出龙思思,正是那天跟她在游园会起冲突的少女。
还骂她是大蒜,种在花盆里装水仙。
事后她派人查过,这个龙思思不是京城人,家住偏僻的小地方,毫无门第背景。
可能家里有点钱,所以让她专程来京城参选名媛。
龙思思的厢房跟柳若嫄是隔壁,整天巴结着静王妃,跟在那个女人身边当舔狗。
被龙思思狠怼了两句,沈初静脸色有点难看,但她对小地方来的野丫头根本不屑一顾,冷哼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这个野丫头不就是仗着跟静王妃和敏王一起来的吗?
离开这两人,她敢对吏部尚书家小姐这么嚣张?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龙思思眼神十分犀利,嗤了一声,“寒梅图阴阴不是你画的,为什么说是你的练笔?”
沈初静微微一怔,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心里琢磨着这幅画是不是龙思思画的。
如果真是的话,也没关系。
小门小户出来的野丫头,根本不敢跟尚书府小姐硬刚到底,最后只能把这幅画让给她。
“怎么回事?”旁边的战楚风挑起眉头,他对龙思思很不满,帮着沈初静说话道:“这的确是沈小姐的练笔,有什么问题吗?”
沈初静面色绯红,感激地望了战楚风一眼。
这个男人护着她,应该……很喜欢她吧?
“我想问一句,这幅画你什么时候画的?”柳若嫄一直缄默不言,这时突然开口问道。
“昨晚画的,因为来不及装裱,今早从府里出来,就直接拿来书画堂了。”沈初静淡定说道。
她上次跟柳若嫄打交道,不知道这女人是静王妃,所以有僭越冒犯的地方。
但上次替她出头的人是李琼枝,说到底她跟静王妃既没矛盾,也没正面冲突,柳若嫄还不至于公报私仇。
所以她跟柳若嫄说话时,态度十分镇定,不卑不亢。
李侍郎抄家发配的事沈初静听说了,但她并不知道内幕情况。
如果她知晓柳若嫄是御令卫,已经把李琼枝一家彻底收拾了,她非得吓傻了不可。
柳若嫄并不想吓她,淡然一笑说道:“这幅画是刚才现场画的,墨迹还没完全干透,怎么成了你昨晚画的?”
沈初静眼眸中闪过一抹慌张,随即镇定说道:“原来被静王妃看出来了,我因为来得早,方才刚好有灵感即兴画了一幅,不好意思太过炫耀,所以才说昨晚画的。”
龙思思翻一个白眼,做出一个要呕吐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