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特意错开了夕食时辰,携了娴嬷嬷前往大房正屋。揽月留下来看着屋子,如今人手紧张,可信之人太少,屋里事尤其不能过他人之手。
往日董氏召见,颜玉都得在廊下等候许久,就连采买的管事嬷嬷都能比她先入屋。今日倒是有小丫头候着,直接领了进去。
“夫人,小姑奶奶到了。”
“大夫人有礼。”
“客气了,坐吧。你还是唤我一声大嫂吧。”董氏面容憔悴,敷再厚的妆容也遮掩不住。
颜玉从善如流唤了声“大嫂!”
“嗯,昨夜你大哥吩咐我,去净慈寺为你卜一卜离府乔迁新居的吉日,今朝李大管家亲自去求来了,玉儿妹妹你看看。”
刘嬷嬷满脸谄媚地递过来一张绢纸,只见上面沧桑的笔迹写着吉日:九月初八、九月二十六、十月十二。
“多谢大嫂,妹妹觉得九月初八甚好。”颜玉无所谓,她急着出府开始全新的生活,颜府上下也不见得希望她多留。
“猜到你会选这日,挺好,秋高气爽,再晚天气就要冷下来了。”
说完,又顿了顿,笑眯眯地看着颜玉:“妹妹,还没问过,之后你是预备搬到哪里去住?”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王府大街的宅子,爹爹和娘亲住过的地方。”
娘亲?董氏差点噎住,这颜玉如今越发大胆了,竟敢直呼白姨娘为“娘亲。”董氏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掩下情绪道:“这也好,距离我们府上也就两条街,以后想回来了,也方便。”
谁会想回来?
“还有,玉儿妹妹的及笄礼,你想过怎么办吗?你告诉我,我和三叔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只是这正宾、赞者、有司人选你可有想法?”
董氏心里却是想看她笑话的,她一个庶女,又是孤女,谁人愿意给她做正宾?那些个贵女就没有愿意与她来往的。她的芙儿倒是满京城都是手帕交,可如今连及笄礼都不知能否回府来办。
“大嫂,妹妹还未曾考虑过及笄礼之事,还需回去思量一番。”
“好。”董氏瞟了一眼她的脸色,顿了顿,还是道:“玉儿妹妹,嫂嫂这儿有个不情之请。芙儿年纪小,不懂事,都是受了小人挑拨,才对你不敬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回吧。”
“哦?那芙儿是受了何人挑拨?”
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董氏说“受小人挑拨”不过是随口一说,不料颜玉居然刨根问底。她没法了,只好瞪了瞪刘嬷嬷。刘嬷嬷心里苦,可主子让你出来顶罪,你敢不从?
“小姑奶奶恕罪。追月那丫头是个死心眼儿的,眼皮又浅。每次你那里有好东西,却总是来撺掇大姑娘。是奴婢教女无方,让您受了这许多委屈,奴婢该死,求小姑奶奶惩罚。”
“这,大嫂,这可如何是好。”颜玉故作为难道。
这是连出手都不愿意了,要假她之手惩治追月。
“追月这丫头着实可恶,挑拨你们姑侄二人感情。玉儿妹妹,今日,我就替你做主一回,明日就将她赶出府去。”
“夫人,这可如何了得!”刘嬷嬷哭道。他们一家子就靠她娘俩养家,今后可如何过活。
“至于刘嬷嬷,罚俸三月。”
对刘嬷嬷来说,这是更雪上加霜了。夫人气量小,她的追月顶了大姑娘的罪,受了罚,夫人私下可是不会补贴她的。刘嬷嬷肉疼,心更疼。
颜玉告辞出来时,天色尚早。行至后院荷花池时,停在了她前几日落水的地方。天边已露出粉红色的光彩,颜色渐渐加深,不一会又是橘黄色,渐而只见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映红了一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