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府。
苏培盛带着鹤顶红来时,便站在府门口,瞧了一眼。
原先“八贝勒府”的牌匾早已被摘了下来,大门紧闭颇显得有几分冷落,就连门边的两座石狮子上都布满了灰尘,显得无精打采。
“唉。”
苏培盛叹了口气,随即还是进去了。
会客的花厅里。
允禩坐在上首,他正在喝茶,瞧见苏培盛进来了,他也只是静静地放下了手上的茶盏,看向苏培盛,站了起来。
瞧着允禩这样淡然,面带微笑的神色,苏培盛就猜到,允禩多半是知道自己会来了。
“庶人阿其那。”
苏培盛从手里拿出圣旨来,便看向允禩,宣读一番后,就让人将鹤顶红给端了上来。
“您做的事儿呀,皇上都知道了。如今为保全皇家颜面,故此只说您大不敬,并未公开来。”
苏培盛啧了一声,看着眼前的允禩,啊不对,皇上已经在圣旨里写得明明白白,给他改名为阿其那了。
在满语里,便是“猪”的意思。
阿其那看着苏培盛,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来,他喃喃道:“阿其那?”
念完了自己的名字,阿其那就缓缓上前,从苏培盛身边的人那儿,将酒杯给拿了过去。
苏培盛看着他,等着他喝下毒药。
忽然,阿其那想起了什么,拿着酒杯看向苏培盛,问道:“我福晋呢?”
听见阿其那这么问,苏培盛忽然就笑了,语气里带着点儿嘲讽,反问道:“您在利用她的时候,就该知道。”
“这件事如果败露了,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下场了。您倒好,那时不曾想过她,这会儿倒是问起来了。”
“皇上的脾性,您也知道。难不成时至今日,您还觉得,您俩能有什么如愿以偿的事情吗?”
他们不会有任何如愿以偿的事情。
阿其那从苏培盛那儿听出这一层意思以后,脸上终于涌现出了一丝绝望来。
呵。
成王败寇,他也认了。
活着的时候既然什么都没争到,那死了以后的东西,又有什么要紧呢。
他这般想着,便还是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鹤顶红的毒来得很快。
阿其那只感觉五脏六腑烧了起来,随即时间就变慢了,他的瞳孔逐渐浑浊,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他那时还小。
他拿着自己刚刚写好的字,给额娘看,额娘却是淡淡的,不愿搭理他。
他不理解,这字就连御书房的夫子都夸赞过,可他的额娘却好像不喜欢似的。
从那以后,阿其那也算明白了一件事,额娘不喜欢皇阿玛,也不喜欢他,她的心里,有一个要记挂一辈子的人。
阿其那为自己的额娘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他知道,皇阿玛不能知道这件事。
不然,他这辈子可就完了。
但事与愿违,皇阿玛还是知道了。
且那时他夺嫡的事儿被老四陷害,皇阿玛便说出了“辛者库贱婢之子不配堪当大位”这样的话来。
他心里,是哀伤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自诩皇阿哥,出身高贵,资质聪颖,礼贤下士,得朝臣赞誉,却在自己皇阿玛那儿,落得这样的一个评价。
他这一生,又何其不幸呢?
阿其那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他慢慢闭上了眼,就在完全合眼之前,他的眼前,这才出现了那一抹倩影。
那个,心里只有他的倩影。
他忽然有点后悔了,可惜已经晚了。
苏培盛就这么一直守在阿其那身边,直到看见他断气,亲自摸了摸脉搏后,这才站了起来。
“死了。”
苏培盛对身边的人道:“拿布条裹了,烧了吧,顺便回宫向皇上复命,咱家还要再去九阿哥府,和刑部大牢呢。”
“是。”
身边的人应了,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白布拿了出来,将阿其那的尸身一裹,就扛到院子里去了。
就在这儿烧了吧。
省得他们还要带出去,也麻烦!
九阿哥府。
苏培盛过去时,允禟也在会客的花厅里。
只是相较于阿其那而言,允禟就显得激动了很多,他一瞧见苏培盛,便立即冲了过来,质问道:“我八哥呢?”
“苏培盛,你来做什么?你让那么多侍卫守在我身边,是什么意思?”
允禟脸上满是怒意。
今儿之前,九阿哥府只是外头有不少人守着,府里倒是还算安静,可今儿,胤禛一回来,就让人将允禟给好好盯着了。
三五个人守着他呢,做什么都不许。
“咱家来做什么?”
苏培盛摇头失笑,道:“咱家当然是来送你和阿其那上路的了。”
“阿其那?”
允禟不解,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培盛,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阿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