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之类的礼数自不能少,太后问起来意,审食其道:“昨夜陈平寿辰……”
“噢……”太后这才想起来,“哀家倒是忘了这事儿。”
“陈平没有设宴祝寿,但还是有人去给他贺寿了……”
“这也应该。”话虽如此,但听得出来吕太后言不由衷,“给他贺寿的是什么人?”
“周勃。”
吕太后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这皇帝病入膏肓,药石无灵,这大汉的主人即将更变,因此她早就提防着朝廷那些老臣。
每一位旧臣都在她的监视之下,即便是没有实权的陈平也未能幸免。
“微臣探听到,王陵正纠集了一干老臣,欲要在太子登基时以辅佐之名掌控朝局。”审食其道,“他去找了周勃,然后周勃才去了陈府。”
吕太后冷冷一笑,问道:“你觉得陈平会站在王陵那边么?”
审食其觉得可能性不大,在他看来,陈平好利胆怯,断然没有胆量和王陵走到一起。
只不过他素来不喜欢陈平,欲要陷陈平于险地,故而答道:“不是没有可能。”
吕太后面露忧虑之色,陈平和周勃都是先帝非常倚重的人,他们的言行举止分量十足,如果他们站到了王陵那头,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因此,吕太后命审食其密切监视陈平和周勃的举动,一旦有什么异常举动,她也好先下手为强。
审食其欣然领命,自是不必多说了……
很多人都说皇帝是因病而崩,却不知他的病是因太后而生。
苏问汤对这位身体孱弱的皇帝感到颇为同情。从惠帝再次病倒到现在,太后只是派人来慰问,自己从未露面。
药刚刚熬好,宫女亲手喂惠帝服药,苏问汤在一片站着候命。
“朕喝这药还有用么?”刘盈忽然问。
苏问汤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他的迟疑也就是他的回答。
刘盈苦笑,忽然把手一甩,将宫女手里的药碗打翻,吓得宫女立即下跪,虽然她并没有错。
“朕怎么就这么晦气……”刘盈似哭似笑地说,“自登基以来,从来没有一件事情是朕能决定的。太后一天到晚就只会说朕这个不是,那个不是。”
“在她眼里,朕做什么都是错的!这分明是她恋栈权位的借口而已!朕好恨……好恨……”
说道气急之处,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是朕的太后……”
门外,守门的宫人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地上,心里战战兢兢。
因为太后就站在他们身前,脸色阴沉。在后花园散步之后,她便想着来看望刘盈,不想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站在一旁的苏问汤心里叫苦,因为他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刘盈这番话,说不定会给他带来麻烦。
“陛下切勿动怒,以免伤了龙体。”他赶紧劝道,也是为了打住刘盈的话头。
“伤了身子……呵呵……”刘盈干笑道,“她正巴不得朕早点死去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吕太后怒气匆匆地走了进来,苏问汤赶紧跪下,不出一声。
若在往时,刘盈一定会感到害怕,但如今他半条命都不到了,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你们先退下。”吕太后道。
苏问汤和房里的宫人们安静地起身退去。
吕太后看向刘盈,眼里不见慈爱,有的只是威严。刘盈万般失望,在太后的面前,他想表现得精神一点,怎奈何又忍不住咳嗽,剧烈地咳了起来。
“生病了就该吃药,你发脾气,病就能好了吗?”吕太后试着温柔一点地说,结果听来略显生硬。
“药石无灵了,为什么还要吃着难吃的东西?”刘盈低下头,说道。
“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说什么胡话!”
“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太后到来,有什么事吗?”
“就是来看看你……”
“看也看了,朕累了,太后请回吧!……”
听这语气,吕太后心里便来气,但想到刘盈也活不长了,这就没有和他计较,只让他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去。
出了房门,吕后吩咐宫人们看着刘盈,用意是不希望刘盈在这个时候接近外臣。
然后她环视了众人一圈,单单不见了苏问汤,问了得知苏问汤先回太医院了。
“走得到挺快的……”吕太后冷冷的说,“传他到长乐宫来。”
苏问汤刚回到太医院,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找到好友钱文斐,向他求助。
“文斐兄,当初你找我进宫,许诺一旦陛下的病情确诊就会送我离开。如今陛下的病已无转圜余地,你也该兑现承诺了吧?”
钱文斐面露难色,“苏兄,不是我不想送你离开,但是太后有旨,我也没有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