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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颠簸,最后终于在一座废弃的破庙处停下。
黑衣人将蒯祥和蔡小芹押下车,推开庙门,连拉带扯地把他俩带进院子。
“关僧房去!”为首的黑衣人下令。
两名黑衣人将蒯祥和小芹押入一间破败的僧房。
为首的黑衣人摘下面具,是枚青。
其他黑衣人也纷纷除去面具。
“下一步怎么办?”张小旗请示枚青。
“审审他们,”枚青道,又想了想。“他们在东昌南集见过我,我暂时不宜露面。你替我去审吧,先摸摸底,回头向我汇报。记住,别暴露我们的身份。”
“喏!”
“其他人先安顿下来吧。累了一整天,晚饭都没顾上吃。刘三!”
“在!”一名黑衣人应答。
“你跟我进城,给大家弄口吃的。”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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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房里黑乎乎的,只有月光透过窗纸,洒进些许朦胧的光亮。
除去头套的蒯祥和蔡小芹坐在墙根。
“好黑呀。二师兄!”小芹说。
“坐过来吧。”
她挪了过去,拉住他的手。
“别害怕。”他安慰她。
“芹儿不害怕,有二师兄在,芹儿啥都不怕。”
蒯祥叹了口气。“是二师兄连累了师妹。可你何苦自投罗网呢?”
“芹儿答应过你娘,一路上照顾你。芹儿怎能见你落难而袖手旁观呢?说好了共进退,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傻丫头,”蒯祥心中一热,却仍然冷着面孔。“这种事还有凑热闹的?你若在外边,兴许还能报个官。得,这回是彻底叫天天不应了。”
“二师兄你说这是些什么人啊?匪吗?不太像,放着那一船粮食他们不打劫,指名道姓专找朋羊。仇家吗?二师兄,你不会在这一带得罪过什么人吧?”
“我看既不是匪,也不是仇家。这些人有来头。”
“那会是谁呀?”
“叫我朋羊,你说会是谁?”
“东昌的!”小芹脱口而出。
“嘘,小点儿声!”
外边传来脚步声,灯笼的亮光从门缝透入,然后是哗啦哗啦开锁链的声音。
张小旗带着两名黑衣人走进僧房。
“把灯点上。”张小旗吩咐。
一名黑衣人点燃僧房里的一盏油灯,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蒯祥站起身:“诸位好汉,我们与诸位从未谋面。你们怕是抓错人了吧?”
张小旗道:“抓错人了?那你说说,你们是什么人,姓甚名谁?”
“好汉不是已经知晓了吗,鄙人朋羊,小本儿生意人。他是鄙人的僮仆芹儿。不知我们何处得罪了好汉?”蒯祥仍抱着尽可能糊弄过去的一丝希望。
“朋羊怕不是你的真名吧?”张小旗冷笑一声。“从实招来!究竟是干什么来的?”
“确实是做点儿小买卖。”
“到这时候了还不老实!给我搜!”
两名黑衣人上前,从蒯祥身上搜出工部营缮司文书、符验、一些银两,还有薛澄所绘图纸。
张小旗翻看营缮司文书和符验。“蒯祥,原来还是官家人。”
两名黑衣人又去搜小芹。
她扬手挡开脏爪子,抬手时露出腕上的翡翠镯子。
“呵,镯子!”一名黑衣人道。“莫非是个母的?怪不得如此白嫩,俺来验验!”说着伸手就往她怀里掏。
蒯祥急了,高声喝止:“住手!你们将她放开!我告诉你们我是谁。”
张小旗丢了个眼色,两个黑衣人很不情愿地松开小芹。
“在下的确名叫蒯祥,是工部营缮司的营缮所丞,负责北京皇宫工地的施工。”
“蒯大人啊,”张小旗讥讽地说。“失敬失敬!早这样麻利儿的多好。这下可以说了吧,你不在北京皇宫工地好好干活,跑江南来做什么?”
“查验北京皇宫订制的金砖。”
张小旗晃晃手中的图纸:“那这个呢?”
“这是在下请常熟的薛澄先生所绘图纸,是皇宫大殿丹陛的雕刻图,”到了这一步,他只好实话实说。“我蒯某与好汉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还望好汉高抬贵手。银子尽管拿去,只求放我俩一条生路。”
张小旗黑着脸:“少废话!我且问你,你们归途中还有何事,比如说,要见什么贵人?”
蒯祥心中一惊,道:“蒯某不明白好汉的意思。我二人忙着赶路,哪有心思见什么人?”
“跟我装糊涂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皮紧了吧?”
“蒯某真的不明白好汉在说什么。”
“给他松松皮!”
一名黑衣人走过来,朝着蒯祥的肚子,狠狠一拳。
蒯祥呻吟着跪下。
小芹急了:“你们凭什么打人!”
张小旗只当耳旁风。“继续!”
小芹想冲上前去,却被另一名黑衣人死死地摁住。
黑衣人对着蒯祥拳打脚踢。
一顿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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捶后,蒯祥卧倒在地上。
一旁的小芹满面泪水。
张小旗摆摆手。“行了,今晚先到这儿。你且想想明白,明早爷再细细问你。”他招呼两名手下:“我们走!”
三人离开僧房。
房门重新被铁链子锁上。
张小旗在门外吩咐一名黑衣人:“你留下,看着他们点儿。”
“喏!”
接下去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门外的守卫朝屋里高喊:“你们两个给爷老实点儿啊!”
僧房里的油灯忽闪忽闪。蒯祥和小芹蜷缩在墙角。
“二师兄,疼么?”小芹一面说,一面轻轻地揉着他挨打的地方。
“没事,”蒯祥故作刚强。“二师兄扛揍。”
“那家伙下手真够狠的。”
“那是你二师兄没还手。二师兄真运起内家拳的顺气功,趴下的是他!”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吹!”
“逗你个乐呗。”
小芹靠在蒯祥身上:“二师兄,芹儿冷。”
船上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没来得及穿上棉袍。
蒯祥一只胳膊搂住她,悄悄解开自己的棉袍,掩住她身体。
小芹依偎在他怀里。“二师兄,刚才你一自报家门,他们的表情立马不一样了,愈发细细盘问。看来他们是知道你这个人的。巧鲁班的名声传的够远的呀!你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他们会不会因此而多勒索赎金?”
蒯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此话不假,不过,他们显然不是冲着赎金来的。”
“何以见得?”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现成的一船粮食不劫,指名道姓地找我,还问什么贵人不贵人的。贵人是谁?”
“是谁?”
“显然是指太子爷呀。东昌那伙人是汉王的手下,汉王素与太子不睦。至于为什么绑我……”
“为什么?”
“我是工地上干活的,与汉王,与太子爷二者,只是在施工上有共同交集,”他剥茧抽丝地分析。“若汉王的人因为与太子爷过不去而绑架我,便只可能与工程有关。”
“唉,”小芹叹气。“全怪我。”
“怪你什么?”
“我不该在陆慕御窑的王都事面前说去找太子爷的话,”这会儿她后悔了。“你说的对,祸从口出,真该用封条把嘴封上。”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日后注意就是了。”
“还有日后吗?”她看不到希望。
“天无绝人之路。”他安慰她。
※
刘三从外边带回来吃食。众黑衣人聚在隔壁僧房一边吃着烧鸡和猪肘,一边喝酒。其中几个人还划起了拳。
张小旗边喝边问刘三:“诶,老大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
刘三笑道:“掉盘丝洞里了。”
“咋回事咋回事?”军卒糙汉,对这种话题最感兴趣。“说来听听。”
“河边花船上的粉头花红柳绿,扬州瘦马,天下闻名,既然来了,老大怎舍得错过?”刘三表情暧昧。
众人哄笑。
“你小子就没跟着上船,一块儿去**?”一名黑衣人问。
刘三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饿狼巴巴地等着俺给你们往回叼食儿呢嘛。”
“就你会说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