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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祥趁回工部办事的空当,拜访于谦。两人坐在于谦家堂屋里,边喝茶,边说话。
蒯祥道:“师叔说你找我,我就赶紧来了。是不是陈定的事有了些眉目?”
于谦道:“大有进展。”
“哦?”蒯祥放下茶杯。“廷益兄查清了他的底细?”
“基本弄清楚了。他曾是建文朝北平布政使张昺的管家。”
“张昺的管家?据蒯祥所知,张昺是在燕王起事时被祭了旗的。”
“没错,张昺和谢贵奉建文帝密旨去捉拿燕王,却因张信反水,向燕王通风报信,他们反被燕王所诛。这个陈定为张昺夫妇收了尸,从此便大隐于市,靠着打零工和拾荒过日子。”
于谦把自己走访菜市口小饭铺、文明门酒肆、刘东的阅古斋、西山墓地和农舍的经过,前前后后讲了一遍,最后说:“这就是我所了解到的全部情况。我唯一想不通的是,既然陈定忠心耿耿于前主,他为何还要为主人的仇家做事呢?”
蒯祥道:“这些发现很重要,特别是酒肆老板提到的那个与陈定主仆相称的官员模样之人,他会是谁呢?会不会就是二十六年前逃出生天的张家公子张恒?”
“按照年纪与身份推断,很是相象,”于谦道。“可是我到吏部询问过了,官员名册中从没有过张恒这么个人。”
“好奇怪。不过,倘若这个人真的是张恒,陈定潜伏在汉王的宅邸里,为汉王做事,就解释得通了。”
“怎么?”
“卧薪尝胆,伺机报仇。”
“你我想到一处去了,”于谦道。“说说你这么想的道理。”
蒯祥道:“老陈定投井前喊了一句话:‘老爷,您的仇老仆报不了了!您等着老仆,老仆来找您啦!’这句话很说明问题。”
“看来,这里面还藏着更多的秘密啊!廷瑞兄准备怎么办?接下去如何查?”
“查陈定得先放一放了,蒯祥此刻更挂心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于谦能帮上忙吗?”
“芹儿的事。你也知道,芹儿回老家已经一年多了,伺候她父亲汤药。两个月前我师父驾鹤西去,我派田铎去常熟接芹儿,这么久了,按说早该回来了。可都这时候了仍不见他们两个的人影。”
于谦道:“朝堂上风传,小芹姑娘在扬州曾给咱们的新君提过醒,说乐安有危险,当今圣上才绕道河南、北直隶,回到京城。”
“是啊,我师叔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扬州之后,芹儿和田铎便再无消息。我如今是百抓挠心呀!”
“嗯,的确有些反常。”
“芹儿的事是当下的头等大事,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蒯祥不敢往下想。
于谦道:“廷瑞兄先别急,我们仔细捋一捋。他们到过扬州。”
“在那里见到了新君。”
“扬州以后就没了音讯。”
“是的。”
于谦道:“那就从扬州以后查起,过了扬州是淮安,然后是山东。”
“山东!”蒯祥轻呼。“那可是汉王的地盘啊!听说汉王为了拦截新君,在官道上设置了路卡,盘查过往行人。”
二人一时无语。
于谦道:“廷瑞兄也不必太过忧心。于谦回头去打听打听,看朝中有无可靠的人去山东出差,托他帮助寻访寻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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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了,眼下也只好如此了。”蒯祥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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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朱高煦在校场上观看青州中护卫练兵。朱恒陪同。
校场上的军士们盔明甲亮,在王斌的指挥下往来驰骋,好不威武。
王斌来到朱高煦面前,禀道:“大王您看,我们的兵力已经扩充至近两万人,日日操练,士气高涨!”
朱高煦道:“好!兵强马壮,不输他京军三大营!”
朱恒道:“臣以为,与朝廷对抗,单凭我们乐安的力量还是不够的。”
朱高煦点点头。“孤也有此顾虑。”
“所以,我们必须争取其他藩王的支持,譬如赵王,他是殿下的亲兄弟,对紫禁城里的那位绝不会服气。彰德的赵王力量,或可成为我们的同盟军。”
朱高煦道:“说的对,只是经过永乐二十一年的孟贤案,三弟已如惊弓之鸟。”
“未必,”朱恒道。“那是太宗在日。如今不仅太宗皇帝早已作古,就连仁宗皇帝都被老天爷收了去,桀骜如赵王者,能甘心被他侄子呼来唤去吗?”
“嗯,是这么个理。”朱高煦点头。
“此外,若要争天下,我们不光要有强大的军力,还要网罗治国人才。俗话说未雨绸缪,谋天下前就得想到治天下,汉高祖就有萧何、陈平。此类的人才要早做储备,多多益善。”
朱高煦笑道:“治国人才现成有,先生就是嘛!”
朱恒道:“谢谢大王抬爱!臣即便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更何况臣的才是谋天下之才,而非治天下之才。”
“谋天下之才,与治天下之才,两者不同么?”朱高煦问。
“不同,”朱恒道。“谋天下阴谋为体,谋于密室,决胜千里,譬如张良、刘伯温、姚广孝;而治天下则需光明正大,依法施政,政令既出,万民乐业,天下归心,譬如萧何、陈平、魏徵。”
“理是这么个理,可乐安不比朝廷,无权开科取士,孤到哪里去找堪治天下的能臣循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