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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祥在工部衙署里向田铎交代工作。“有个活,交给别人,师父不放心,只好让你去干了。”
“什么活?师父您尽管交代,俺田铎一定做好!”
“你去宫里,把奉先殿的偏殿改造一下,改成适合居住的宫室。”
“改成宫室?”田铎大惑。“奉先殿是宫内的皇家家庙,为何它的偏殿要改住人呢?宫里那么多的院落,那么多的宫室,还不够住的么?何必还打这地方的主意?这究竟是改给谁住?”
蒯祥道:“这话师父都不好意思说。可既然你问到了,又是你主持此次施工,还是给你交个底吧。”
“师父请讲。”
“自从怀献太子薨世后,群臣便吵吵着要复立沂王。”
“是啊,这事闹好久了,”田铎道。“皇帝气得不行,打了不少大臣的屁股。不过话说回来,大臣们的意见也不是一点儿道理都没有。皇帝就这么一儿子,翘了,把原来的太子请回来,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是圣上不甘心啊,他刚刚二十七岁,还惦记着生一个自己的亲骨肉呢。”
田铎道:“那就生呗,三宫六院,那么多女人,哪个不能给他再生一个?”
“说说容易,”蒯祥道。“可天老爷偏偏不肯再赏他一个。废后汪氏倒是给他生过两个公主,公主不管用啊,继承不了大统。”
“所以皇帝有点儿着急?”
“没错。钟鼓司内官陈义看出眉目,将教坊司的一个叫李惜儿的女孩献给了圣上。这李惜儿本是江南女/优,千妖百魅,弄得圣上神魂颠倒,对她百般宠爱,连她弟弟伶人李谙都被安排进了锦衣卫,当上了百户。圣上对李惜儿期许甚高,指望她能生出个龙子来。”
田铎恍然大悟:“莫非这奉先殿偏殿就是改造了给李惜儿住的?”
“你说对了。改造完后,叫‘御花房’。”
“这有点儿过分了啊!”田铎嚷嚷。“把个风尘女子弄到皇家家庙,荒唐啊!”
“该你管的事你管,不该你管的休要多嘴。干好你的活就是了。”蒯祥告诫。
“师父教训的对,这当然不是俺该过问的。家花不如野花香嘛。风流天子古来有,宋徽宗还嫖李师师呢!”
“有完没完了?祸从口出你不晓得吗?你如今大小也是个正七品的朝廷命官了,怎就不知道管好自己的嘴呢?”
田铎吐吐舌头。
蒯祥道:“这个活就交给你了,只管干活,不要多问。回头师父把施工图纸给你。”
“是,师父。”
※
于谦躺在家中寝室的病榻上。他的痰症旧疾犯了,告假在家歇息。痰症虽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可一狂咳起来,也昏天黑地,十分痛苦。
养子于康走进屋:“爹,蒯大人来看您了。”
“快快有请!”
于康退出。于谦从病榻上爬起。
过了一会儿,于康引领蒯祥走进寝室。蒯祥手里拎着些水果和补品。
“听说廷益兄病了,我过来看看。怎么样,好些了吗?”
“老病根了,每遇天寒便要发作。”于谦道。
蒯祥道:“那你还不知爱惜身体,仍每三日至少去一次校场,督导团营操练。”
“圣上责成于谦总督军务,这团营提督也仍旧是我。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你呀,就是受累的命!”
于谦见蒯祥手中拎着东西,道:“廷瑞,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
“廷益兄痰症,我带来的都是些止咳化痰的水果和补品什么的。”
于康接过蒯祥手中的东西。
“对了,我还没给你介绍呢,”于谦指指于康。“这是我的养子,叫于康,字永享。康儿,见过你蒯叔叔!”
于康朝蒯祥施礼:“小侄于康有礼了!”
蒯祥道:“文文雅雅,深得廷益兄神传啊!”
于谦道:“你还别说,康儿在书画方面很有造诣,这点比冕儿强。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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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不知,二老在世时,多蒙康儿在老家悉心照料,我才能安下心来在河南、山西公干。”
于康道:“照顾爷爷奶奶,不是康儿一个人的功劳,还有我景瞻哥哥。”
蒯祥道:“好!懂得孝道!照顾完了老家的爷爷奶奶,又来照顾养父。廷益兄,你有这样的螟蛉,是你的福气啊!”
于康道:“蒯叔叔请坐。你们先聊着,我去叫人沏茶。”
蒯祥坐下。于康退出。
使女端来茶水,放到蒯祥身边的案子上。
蒯祥端起茶杯,瞥见案子上有首诗,显然是刚刚抄写下来的。他细细端详:
元日述怀
锡宴归来静掩扉,
卧看初日转斜晖。
避喧不欲轮蹄驻,
得食从教鸟雀飞。
远道冰霜情脉脉,
故园梅柳思依依。
新年祝愿无他事,
惟乞皇恩早赐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