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纤细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下巴,带起细微的痒。
怎么会有人如此靠近自己,
这样危险的距离,她可以将他一击毙命——他应该不允许她靠近才是,他应该杀了她才对。
不对,自己在想什么?
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身体则一动不动,变成一座僵硬的石像。
“这斗篷不分款式的,男子也可以穿。”
萧晏是个洁癖又精致的人,衣服变着花样,数量比她都多,平时连靴面都纤尘不染,楚意怕他嫌弃,下意识解释起来。
“而且这件本宫只穿过今天一次,它是新的呢,本宫白天见你那件外氅略大些,还没这个合身,你初到燕国,也不能没有衣裳穿吧,燕国似乎比你们雍国要冷一些,你......”
她说着自己突然怔住了,猛地想到,自己如今并不是萧晏的王妃,现在的他也不是她记忆里那个洁癖的萧晏。
沦落至此,人都快死了,他好像没什么可以讲究的了,她赏赐他一件斗篷,他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噗嗤——!”楚意停止解释,看着脏兮兮的萧晏,没忍住笑出了声。
随即,她扬起红唇:“嗯,你爱穿不穿吧,徐骧的事,还望萧质子替本宫保密。”
萧晏轻轻地扯着斗篷垂下的带子,凤眸微眯,沉声道:“公主若真想动徐骧,需在他离开燕国后下手,否则燕国脱不了干系,徒增麻烦。”
楚意内心灵光一现,点了点头:“多谢提醒,告辞。”
这一次,她是真的离开了,饮冰提着灯跟在她身后。
萧晏眼瞳一震,彻底回过神,快步走出房间。
他走得太快,牵扯着背部的伤口崩裂,湿濡的鲜血流出,顷刻间染透了他的里衣。
萧晏眉头都未皱一下,却又想起了什么,即刻将楚意的斗篷解开,又将自己手上的污血用干净手巾擦去,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斗篷捧在怀里。
他的血太脏,而这件衣服又太干净。
少女的斗篷似乎还染着她身上一缕淡淡的梨花香,是让人心安的味道,静谧又悠然,萧晏觉得自己接触到斗篷的胸口都在微微发烫。
“公子,这斗篷是......永宁公主的,她给您衣裳干嘛?”衔影走过来,惊奇的问。
萧晏没有回答,目送楚意纤弱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她看起来那么孱弱,将斗篷给了自己,回去的路上会不会冷呢?
“公子,公子!您的伤口又崩开了......”衔影看见萧晏后背的血迹,不由说道,“永宁公主给咱们送来的药有止血去淤散,属下赶紧帮您上药吧。”
萧晏低下头,目光彤彤的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里衣:“去打些水来。”
衔影疑惑的问:“打水?公子可是口渴了,那属下去烧些热水。”
萧晏走回屋内,脱掉里衣,又洗了三遍手,这才用干净的手将斗篷悉心叠好。
犹豫了一下,他把斗篷放到距离自己床榻最远处的,一张没人坐过的紫檀木椅上,同时放上去的,还有楚意送来的小药箱。
然后,他拧着眉头将里衣外袍团吧团吧丢到木桶里,冷冷地说:“我还要皂角。”
“公,公子不是喝水吗,”衔影人傻了,“呃,您,您是要浣洗衣物?”
公子从雍国被送来燕国,是一件行李都没有的,如今身上穿的衣裳,还是徐骧准备的使团常服,可公子并不是什么讲究人啊,如今吃饱穿暖都快成为奢望了,再说这衣裳除了沾了血,倒也不算脏——
萧晏抬起头,幽幽的盯着衔影,一字一顿的说:
“哦,我突然发现我有洁癖,有问题吗。”
衔影:“......没。”他能说什么呢,你开心就好?
月亮爬上了桂树梢头,明月阁内,少年深夜捣衣声传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