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低着头,墨染般漆黑的头发散落,掩盖着眼中的情绪。
楚意眨了眨眼,一滴泪水落下。
“可是我已经失去她了。”他抬起手,替楚意擦去眼泪,然后用力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络与血液中,声音压抑地传出。
楚意感觉自己衣领处的布料,一点点被打湿。
她只能回抱着他,向他传递着温暖。
“萧晏,你还有我。”
许久,萧晏抬起头。
他的双眸像是两汪金色的湖,无波无澜,深邃静谧。
“阿意,你知道褚叔和无愧楼,为何会听从我的命令吗。”
萧晏缓缓开口,不等楚意问,就继续说起来。
“褚叔年轻时,曾被魏如黛所救,他第二次中毒,就想来找魏如黛是否留下解毒丸,恰好被我所救,所以奉我为主。”
“但是,其实褚叔后来中的毒,本就是魏如黛下的,她猜到在她死后,我可以替褚叔解毒,也能因此收获褚叔和无愧楼的助力。”
他曾以为,这是魏如黛想要收服褚飞白的计策,现在才意识到,这是他的娘亲,留给自己的遗泽。
说着,萧晏抬起头,望向门口。
“褚叔,我说的对吧?”
房门打开。
白衣玉冠的褚飞白站在门口,双目猩红,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早就知道我的毒就是她下的,也知道她只是在利用我,可我不知道,萧稷安居然骗她,也不知道公子你居然……”
褚飞白的语气苦涩无比,眼中充斥着悔恨与悲痛。
“可那又如何,魏如黛第一次救我性命的时候,我这条命就是她的了,公子是她唯一的骨肉,我褚飞白没有守护好她,只能守护好公子,一生无悔!”
褚飞白又看向魏远山,愧疚地道“其实今日我给公子的药方,有两味药我偷偷改了,我以为公子说他负责解药,是因为他手中还有魏如黛留下的解毒丹,我想再见到她,哪怕只是她留下的东西,没想到……原来解毒的,是公子的血。”
魏远山“……我这毒解的,真是万幸。”
萧晏道“褚叔,你现在不必再做什么谦谦君子了。”
褚飞白愤怒地点头,“刺啦”一声,把自己洁白的文人外袍直接撕掉,里面是黑色的劲装,他又一抬手摘下自己的玉冠,头发凌乱散开。
“公子说得对,萧稷安那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我恨不得去雍国皇陵掘了他的坟!”
楚意看着忽然粗犷豪迈的褚叔,终于明白了,为何前世她所见到的褚叔冷酷豪爽,现在的褚叔却谦和温润。
他喜欢魏如黛,而魏如黛嫁给了萧稷安。
褚飞白或许以为,魏如黛喜欢的就是萧稷安的温文尔雅,所以他收敛了自己的本性,学习萧稷安,让自己也变得儒雅起来。
但是现在,知道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萧稷安的褚叔,彻底放飞了天性,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她熟悉的褚叔,从此回来了。
“魏如黛还曾救过六皇叔,所以六皇叔这些年一直想要帮我。”
萧晏说完褚飞白,说起了靖王萧霁尘。
“还有雍国柳叶司的秋姑姑,是她的心腹,秋姑姑故意在她死之前投靠萧稷兴,实际上,是她为我留的一条后路。”
“魏如黛救过许多人,不图回报,但那些人将回报给了我。”
原来,他的娘亲,为他做了那么多。
滚烫的眼泪落下,萧晏拉住楚意的手,这仿佛是他如今唯一的依靠。
他声音哽咽低哑,心中却觉得本该如此。
前世的自己,应该已经经历过了一遍今天的事。
“我恨了她这么多年,其实,一直在她的庇护下活着。
她已经走了九年。阿意,我的娘亲,她离开我这么久了。
我好想她。”
一个月后。
晋国三皇子在大祭司庆荣的扶持下登基为帝。
二皇子意图造反,被新帝抓入天牢。
大皇子魏远山,在此之前已经被驱逐出晋国。
魏远山身体修养得差不多了,立即进宫,面见了燕国皇帝。
他在乾元殿内,向楚霆骁许下三个承诺。
第一,八千匹山越战马,专门送给永宁公主,并且保证她绝对的安全。
第二,晋国愿与燕国世代交好,商贸互通,互不侵犯。
至于第三……
最后,楚霆骁成功被说服,下旨让羽林军左都尉岑霄,率领三千羽林军,一路护送魏远山回晋国。
魏远山拿出老晋皇册封太子的遗旨,同时发出密令,召集晋国各州县太守与自己一起,杀奸臣庆荣,废伪帝,肃清绛城!
遗旨自然是假的,老皇帝死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遗旨。
晋国的皇位之争,就是谁赢了,谁说的算。
龙椅之下,是白骨如云,尸骸如山。
一路上,队伍飞速壮大,不断有晋国的一些将领选择追随魏远山。
魏远山曾说,自己所有夺位的布置,大祭司庆荣都了如指掌,但是有一件事,庆荣就算知道,短时间内也无法改变。
那就是民心。
他是晋国大皇子,晋国没有太子,他在大皇子的位置上经营了十几年,又得到燕国的支持,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大军卷携着听从魏远山号召的各州县勤王之师,足足七八万将士,兵临绛城,在城外安营扎寨。
而绛城内,不过一万禁军和一万守城军。
两个月前如同丧家之犬般被赶出晋国的大皇子,如今卷土归来,城内的新帝和大臣们瑟瑟发抖。
没有人注意到,燕国皇帝派来帮助魏远山的羽林军里,多了两个格外俊美的少年。
也没有人注意到,燕国的岑霄将军,每次路过一名少年时,都格外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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